阿兰若并未在人间逗留,对于佛剑最终的判决,她已无异议。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她这个位置,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佛剑动情犯戒,受刑是必然,她之所以插手此事,无非要的是一个公平,佛剑清誉,不容任何人玷污。
动情犯戒与犯淫戒,乃是两种不同的性质,动情是人之常情,淫戒却是有辱他的品格了。
佛剑这锯嘴葫芦的性格,断断是不会为自己辩护的。
受罚可以,但是要明明白白受罚,无人护他,她得护他。
她亦有要事在身,便带着圆儿回了无间。
佛剑受刑半个月后,再次见到璎珞耶提。
璎珞耶提面带笑意,面上得意之色毫不掩饰:“佛剑分说,今日,吾为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佛剑缓缓抬头:“何事?”
璎珞耶提道:“你将到地下同圆儿和无间主共享天伦。”
佛剑眉目一凛:“圆儿,怎么了?”
璎珞耶提笑道:“在来寻你的路上,被异度魔界所擒,生生剥了阴阳骨,而无间主,已率无间大军前去征讨异度魔界。”
他语气甚至听起来还有几分遗憾:“如此多事之秋,无间主还不看好孩子,真是失职。”
佛剑闻言,心血急涌,一簇血箭急射而出,在墙上开出一朵妖异狰狞之花。
怪不得,这几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唤起阿兰若的灵识,原来竟是如此。
为何他种的因,却是圆儿和阿兰若受的果。
这天道,这因果轮回,何其荒谬!
璎珞耶提不无得意:“不妨告诉你,正是吾告知魔界此事秘密。”
佛剑双目如刃,心中悲极痛极,佛门之中,竟有如此败类!
璎珞耶提佛法修为虽高,却难以舍弃心魔执念,一心追求佛界至高地位的虚名。由于昔日错失入主万圣岩开宗立派的机会,璎珞耶提一直耿耿于怀,故而才对圆儿一事如此关注,甚至不惜出卖圆儿性命,不惜以天下苍生之命为阶石!
璎珞耶提又道:“你可知,是谁散布的圆儿是你私生子的消息,是鬼梁天下,为一统天下之梦,他和魔界,亦早有勾结。”
怒极起身,膝下鲜血淋漓,不顾伤痛,此时佛剑心中,只剩悲伤与愤怒。
天道不彰,善道不长,既是无理,那便逆了天去!
取回佛牒,散尽功体,堕入修罗,便径直往鬼梁兵府而去。
圣行者心中,第一次有了复仇之念。
璎珞耶提试图阻拦,被佛剑一剑了结,结束了他狭隘无耻的一生。
又遇一页书来阻止,佛剑道:“梵天,欲阻吾之路么?”
一页书道:“圣行者切不可冲动。”
佛剑道:“挡吾路者,皆为吾敌。”
他眉目凛冽:“不曾如吾一般经历,又如何体会吾之忿怒。”
说罢,提剑便杀。
两人相斗正酣,而鬼梁天下已在一旁,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的他已集齐四大神器,可谓天下无敌,甚是得意,任何人他皆不放在眼里。
却不知,最后却被一页书和佛剑分说联手反杀,拖着伤体回到伏龙壁,才知天下一统归黄粱。
他的一统天下,竟是黄粱一梦。
而佛剑分说,被鬼梁天下以五残之招击中,功体几近散去。
所幸有那神识之草,护他性命。
一页书送他到大雪原之滨,佛剑道:“就到此为止吧!”
一页书道:“你之伤势沉重,必须寻到造化之钥治疗,不然性命危矣。”
佛剑眉目淡然:“不用。”
一页书无奈:“你!”
佛剑道:“吾现在灵思清明,正是一无罣碍,多余的事情,不用做了。”
一页书叹息:“诛魔之计,苦了你了。大日殿之处,吾会替你说明。”
佛剑语气平和:“吾身已去,是非功过亦是虚妄。”
一页书道:“如此,让梵天送你一程。”
又问:“佛友欲往何方安歇?”
佛剑望向茫茫雪原:“脚步随意,无处不能安身。待吾身死,便入无间,同圆儿阿兰若相会。”
一页书沉沉一叹:“这段日子的经历,佛友心中又是如何感触?”
佛剑道:“圆儿之於吾、创世者之於梵天,意义相仿。”
一页书道:“你动过心了?”
佛剑坦然:“不动心,何以知晓众生之心?不入苦,何以明了众生之苦?不曾提起,便不能放下。”
一页书道:“尝遍苦、历诸劫、知爱憎、悟因果、得大道、证涅盘,这是试验,更是考验。”
佛剑分说:“可惜,吾知晓的慢了。”
他慢慢道:“吾本爱众生,众生之中有一人,吾不曾负众生,却独独负了那一人。”
一页书道:“佛友,因果相生,恶因未必不会有善果。”
佛剑淡声:“吾亦希望如此。”
又道:“到此为止罢,佛友,不必相送了。”
一页书叹息:“如此,请佛友静览清风朗月,一路慢行。”
佛剑道:“吾走的从容,却苦了梵天尘世打滚。”
一页书淡然道:“不恨尘世浊,恨人间处处修罗行。且让佛友先行,一页书随后便至。”
佛剑淡淡一笑:“就此别过。”
正说时,却见得雪原之边,有一女子,携一白衣小童,立于风雪中,笑意盈盈。
风雪飘摇,人影依稀。
佛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喃喃道:“莫非是吾大限已至。”
一页书望着女子,道:“修者可是无间主?”
那女子应了,带着孩子走过来,那孩子见到佛剑,早按耐不住激动的心,高兴得连蹦带跳跑过来:“爹亲,爹亲。”
佛剑呆立在原地,女子走到跟前亦不知。
一页书凝目,只见佛剑眼中,一滴泪缓缓流下。
佛剑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一页书行礼:“见过无间主。”
阿兰若淡笑:“梵天有礼,此行多谢梵天相送。”
又对圆儿道:“圆儿,见过一页书伯伯。”
圆儿叫了一声伯伯,伯伯,原本是尘世之间的称呼,一页书久在佛门,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才微笑道:“圆儿。”
阿兰若轻轻护住他因情绪激动而紧握的双拳:“佛剑,吾来接你了。”
佛剑看向圆儿,眼中依然有悲伤的痕迹:“璎珞耶提曾说,圆儿,被魔界取了阴阳骨。”
阿兰若颔首道:“此话不假,只是,取的是圆儿的躯壳,还有一点点神识,除去异度魔界,终归需要一个理由以获得阿姊的支持。”
佛剑此时经历大悲大喜,只觉得一切都糊涂做一团。
圆儿很高兴:“现在圆儿是莲华再造身,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惦记啦。”
一页书内心大受震撼,为了铲除魔界,竟以孩子为饵。
不知该说什么,这是一种伟大,却不能提倡的行为。
佛剑望着阿兰若,轻轻一叹:“苦了你了。”
阿兰若道:“因有圆儿之故,吾和阿姊亦找到挥军魔界之理,未来数年,天人魔必将陷入征战,大战之后方才能获得长久安宁。”
佛剑道:“原来如此。”
阿兰若笑:“所以,现下佛剑有两条路,一是随吾回无间,随无间大军征战;二是留在人间,与武林人士一同对抗。”
圆儿摇着他的手:“爹亲,跟圆儿回无间好不好?圆儿很想爹亲。”
佛剑闭目沉思,道:“吾选第二条,阿兰若可允?”
阿兰若丝毫不意外,道:“如此,佛剑便好生休养,现在功体虽破,却有神识之草护体,性命无虞,只是修为尚需时间恢复。”
佛剑叹息:“多谢你,阿兰若。”
他转向一页书:“请佛友代为转告,佛剑分说自请出佛门。”
一页书惊诧:“佛友,这如何使得?”
佛剑道:“吾曾应允阿兰若,待吾事了,便娶她为妻。身在何处,亦不影响修行,吾不负苍生,亦不愿再负妻儿。吾意已决,望佛友代向佛门说明。”
一页书道:“佛门之中,玄宗和密宗均可娶妻,佛友,不必如此决然。”
佛剑道:“吾亦不愿败坏佛门清规,出一人,便会有后来无数人视佛门清规如无物,这本是吾该付出的代价。”
一页书见他意志坚定,只得叹息一声:“好罢。”
佛剑淡笑:“多谢。”
同一页书告别后,佛剑携阿兰若和圆儿回到不解岩疗伤。
圆儿第一次到不解岩,很是新奇,在洞室里四处探索,便看到佛榻边上的一对小人偶。
他拿起小人偶奔出去:“爹亲,娘亲,圆儿找到了一对小人偶,看,像不像圆儿?”
上次阿兰若回到不解岩,依旧没有把人偶带走。
有的事,有的话,不过是找一个理由留下。
那时,或许佛剑是懂她的。
圣者动心,恰似春雨润物细细无声,又似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阿兰若一直觉得,佛剑是个很正也很直的人,他从不回避内心的真实感受,亦从不屑于躲躲藏藏,虚以委蛇。
动心动情,既是无法控制,那边坦然去爱,接受一切选择带来的后果。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阿兰若和圆儿存在的事,若非阿兰若从中迂回,恐怕此事佛门知晓的时间会更早。
也正如佛剑所说,若是他偷奸耍滑,只怕阿兰若也是看他不上的。
纵使阴阳两隔,阿兰若却从未后悔。
佛剑伤体痊愈之后,先是和阿兰若举行了婚礼,又继续同武林人士一同对抗魔界。
这场婚礼,亦算是武林奇观,毕竟武林千年没有喜事了,而且结婚的还是个(前)和尚。
秦假仙接到飞书请柬时,惊得下巴掉下来——佛剑真是勇啊。
退出佛门,亦并不影响他同佛门中人相照应,最重要的是,圆儿和阿兰若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依旧住在不解岩,圆儿十分粘他,便同他留在不解岩,时不时和诸位叔伯出去历练。
在战时难得的闲暇,阿兰若便会来不解岩,一家人共享天伦。
天人魔大战持续了数年,在人间,天之主和阿兰若的夹击下,魔界节节败退,弃天帝被打入轮回。
用阿兰若的话来说,此人留在刀山火海狱,只怕刀山火海狱都要被他掀个底朝天,还是早早入轮回,洗去罪恶身。
阿兰若因直接挑起天魔大战,终究被天道惩罚,剜去脚骨,禁足千年。
佛剑在同弃天帝大战中功体损耗严重,武林后代才人辈出,亦是到了他可隐退之时。
加上天人魔大战,无间怨魂激增,佛剑得阿兰若神识相护,肉身入无间,协助阿兰若一同管理。
于是无间终于有了超度大师,虽不能实现无间之地,唯余佛剑,但终究还是令许多怨魂得以解脱。
诶嘿,到这里就算结尾了,后面俺就可以肆无忌惮写番外了。
有了结尾,就不算坑,不坑是底线。
有时间再写写甜甜的番外,还有修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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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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