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果空间内没有时间的概念,哪怕回溯的场景中有着日升日落。
但天踦爵依旧不错眼地一直盯着金乌缓慢的轨迹,所幸虚假的太阳倒也不会伤眼。
此时已是第二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少年人狼狈的影子倒映在池塘的水面上,池水浸没至腰迹,却丝毫没有消减体内源源不断的灼热感。
天踦爵微喘了口气,仰头倚靠在池边的黄蜡石上,视眼中迎风飞舞的柳枝与那好似完全不动分毫的落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踦爵盯了一会儿,金乌始终顽强地挂在天边,迟迟不肯落下。
无奈地叹息一声,天踦爵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热汗顺着鬓发一颗颗滚落,身上单薄的里衣早已被池水与汗水浸湿,黏腻在身上十分不好受,但他也不需要好受,反而期望更多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可惜,这院落太小,太简陋。
一天共有十二个时辰,到现在才过去九个,还有3个时辰,天踦爵默默地又计算了一遍时间,在这九个时辰里,他已经默念过清静经一百八十遍,最后不得不解下外袍,将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然而,也就刚刚下水的时候有点儿作用,很快,下降的体温又重新灼烧起来。
天踦爵抬起手,无奈地扒拉了一下汗湿的头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头皮的热量散出去些许,实在是太热了,热得他头昏脑涨,而这样的热度自他进入因果空间后就一直反反复复,从未消停过。这才第二天。
起先,他还担忧顾及着史艳文,那个人比他更尴尬,更羞恼,他需要察言观色,需要小心安抚,现在,那人被他安置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深度昏迷,没有他解开术法便会一直沉溺在美梦中。
他们二人至少要有一个保持清醒,如此才能不错过曼怛罗与‘素还真’纠缠时可能透露出的信息。
譬如,“逃”。
譬如,药效一共有三天。
想到史艳文苏醒后得知这一消息时的表情,天踦爵苦笑了下,一不小心拉扯到下颚处的於伤,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这是史艳文打的。
虽然那怒极的一掌打偏了,但谁叫‘素还真’不懂得适可而止。
该来的,终究躲不了。
而他又怎忍心让史君子继续受那无妄之灾,趁对方发泄怒火之际使了个小手段,让人再次昏迷。
玉兔东升。
庭院里静悄悄的,连风都仿佛失却了凉爽。
天踦爵无奈地听着主屋那边传来的动静,扪心自问,‘素还真’怎么就那么精力旺盛?他明明不是耽于欲爱之人。
还是……看人来?
热度不断烘烤着大脑,天踦爵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微仰起脖颈,汗水顺着滚动的喉结滑入衣襟,恍惚中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呼出粘稠的热气,如魔考一般撩动他的心神,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听得人心生怜悯,然而手掌却仿佛用力掐住了什么,柔韧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
……更热了。
凉亭里,史艳文安详地伏卧在石桌上,俏皮的夜风忽而吹起他雪白的发带肆意玩耍,毫不在乎是否会扰人清梦,或许它也知道,这个人睡得极沉。
有人在美梦里获得安宁,有人在清醒中是身如焰。
佛经有云,是身如焰,从渴爱生;是身如幻,从颠倒起。
那么,他的身心□□焚灼,是在渴望谁的欲爱,是在妄想谁的垂青?
儒雅自持的端方君子蓦然浮现在脑海里,天踦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月上中天。
那屋内的两人终于暂息**,天地之间突然变得一片空寂,连风也消失了,凉亭里浅浅的呼吸声前所未有地响彻起来,如浪花一下一下拍打在天踦爵的耳廓,心口,缠缠绵绵,宛若呼唤。
“去看看他……”
天踦爵听见**在呢喃,闭上眼。
这是诱惑,他知道,一旦上钩便会引发出更多的妄想,看了之后……会不会想要碰触?碰触之后……会不会想要亲吻?亲吻之后……会不会想要占有?
欲壑难填,他也只是个凡人。
所以,他选择无动于衷。
“啧,你竟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见天踦爵无动于衷,心魔嘲讽地笑着隐去。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天踦爵睁开眼睛,仰头望着天上清冷皎洁的明月,想起曾经在民间看过的一部黄梅戏,这正是那《梁祝》中经典的对白戏词,主人公婉转的心思与不敢亵渎都深藏在这句话里,如此含蓄。
情,不知所起。
史艳文在三日后苏醒。
坐在凉亭里,默默地自省了一会儿,史君子便认真为自己的迁怒行为向天踦爵致歉,两人礼让一番,默契地揭过尴尬不提,就目前所获得的线索开始讨论。
“曼怛罗另有苦衷。”天踦爵率先做出结语。
“……他伪装失忆与忘年为伍,是想逼走素还真,”史艳文补充道,又有些疑惑,“他让素还真逃……他的实力在苦境算作如何?”
“顶尖高手,难逢敌手。”天踦爵肯定道。
“如此实力,却还是没有自信能够保下你吗?那背后之人得有多强?”史艳文剑眉紧蹙。
“……不一定是武力,也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掣肘?”
在苦境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天踦爵见过的反派层出不穷,其手段更是不乏新意,让人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也有可能,只不知木托……是否在这其中担任了角色?”
史艳文从没忘记过受袭之事,甚至怀疑曼怛罗导演这么一出大戏,是不是因为‘他’终于要动手了?毕竟那人当年就等不及令木托前来对曼怛罗下手,后续怎么可能毫无动静?或许是在水幕未曾显示出的地方,或许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天踦爵也想到了这些,但目前为止那人并没有露出马脚,没有线索就无法做出推断,‘他’实在太过神秘。
想到神秘,他不由又想起另一角色——接引。
“可还记得曼怛罗杀死千山樵老时出现的莫名对话?”天踦爵突然问道。
“……接引?”史艳文被对方提醒,立刻联想起来。
“因果选中了他,艳文觉得这是何意?”天踦爵问道。
“因果……”
史艳文沉吟,在苦境与曼怛罗因果纠缠最深的就是素还真,因果选择了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选中之后呢?
“艳文也不解此话有何深意……”史艳文垂眸想了想,“……接引的出现虽然突兀,但其说话语气十分稚拙,想来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至少,他没有在当时的曼怛罗身上感受到防备与警惕,和木托出现时完全不同。
天踦爵握着水晶杖,对史艳文的看法不置一词,莫名的感觉令他对‘接引’这个称呼十分排斥,可那位听起来一副灵智开启不久的样子,怎会引起他的抵触?
天踦爵将疑惑暂存心底,又与史艳文讨论了片刻,终究还是因线索太少理不清谜团,只能寄希望于下次的水幕,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时,凉亭外的景观忽然一阵扭曲,锁链的窸窣声响起,眨眼间两人各归各位。
史艳文定睛看了下周围,确认小空好好地在他背上沉睡,便继续埋头赶路。
而推松岩内——
“嗯?一晃眼的功夫,你怎么受伤了?”
屈世途诧异地看着天踦爵脸颊上淡淡的血痕,不由凑近了些,想要看得分明,然后更加惊讶道,“你下巴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好像没有吧?”
“好友看错了,”天踦爵捂住下颌,淡定道,“耽搁许久,在下也该告辞了,红尘风波不等人呀……”
说完立刻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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