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上,画面一转,小桥边,河道上,客栈里。
木托看着史艳文。
“怎么样?”木托蹲下来,手放在膝盖上,看他慢慢将魔气掩去,又恢复成淡泊名利的史艳文,微笑道:“本尊特意顶着梵天威压去救你,有没有很感动?要不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最近我发现集境挺不错的,咱们一起走走吧,如何?”
史艳文看着吊儿郎当的木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年轻人,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
木托神色悄变,目光微妙地带上了不快。
史艳文将他的不满看在眼中,立刻又道:“抱歉,好友真心相助,是我说错话了。”
木托默然,半晌后,伸手在头上抓了一把,突然兴奋起来。
“按理说呢,我该叫你一声前辈,不过你的时间早就停止了,其实比我还小两岁,这声前辈本尊实在叫不出,看你现在这副单纯不知人心险恶的样子……至少比以前那具行尸走肉好。”
话到最后忽然改变,木托想起那地上的两具尸体,嘴角抽了一下。
“你在菩提了悟宫解开功体限制,我还当你不怕那日夜点燃的毒香,整七年都不戳破。莫非常在河边走,你也湿了鞋?不小心真中了招?”木托不可思议地摸着下巴,挤眉弄眼地暗示他,“不可能啊,你怎么可能中毒呢?就没人警告你?”
这话倒有意思,史艳文笑容可掬地盯着他,“你天南海北自去逍遥,倒还惦记着这里的事……又是何时知道我在菩提了悟宫解开功体限制的?”
“不是你说的么?”木托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嘿嘿一笑,“你说阿若娃把你的纯阳根骨毁了,得用其它功法恢复力量,干脆把其它功法都放出来。怎么自己还记不住了?真中毒了?”
史艳文慢慢抬眸,一语不发。
木托同他对视片刻,突然打了个寒颤,脖子像是被定住了。
看着笑吟吟的史艳文,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木托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唾沫,“你真的……忘了?”
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有多危险,木托毛骨悚然,一时间动弹不得。
“什么意思?玉圣人早就知道阿若娃在给他下毒?!”
画面中木托后知后觉浑身僵硬,画面外观影者却齐齐精神一振,这段对话可暴露出不少信息!
“嗐!史君子就是人太好了,当初对素还真下药一事也是这样,忒大度,想给对方一个悔悟的机会,也是,毕竟这阿若娃是他朋友的孩子。”
“木托这话说得,好像史艳文万毒不侵似的,看他态度好似认定了史艳文根本没有中毒失忆啊?”
“没中毒失忆?!那他怎么突然对素还真下狠手?!还有那么多条人命!”
“谁说没失忆!只是木托单方面的认为他不可能中毒!玉圣人性情大变肯定是中了欧阳上智的暗招!”
“木托这一出场,把我给绕糊涂了,听他意思,圣城中应该有人可以给史艳文示警?也是,诺大的城池,以史君子的声望不该没有一个心腹之人,莫非是被阿若娃给清理掉了?”
“所以,史君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嗐,谁知道呢,总归史君子没事总比有事好,往下看就是了。”
“哼哼哼,瞧他这副怂样,现在才反应过来史艳文极度危险!蠢货!”
“哈哈哈,失忆或没失忆根本不重要,局势发展至此,若不想身败名裂,素史二人就免不了相杀决裂的下场,哈哈哈,素还真,血傀师期待看你进退两难、痛不欲生的模样!”
两界观者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的同时不忘继续关注天幕的发展——
……
许久,史艳文猝然失笑。
“原来如此!”史艳文摇头轻叹,那股冷到极致,几乎可以凝结冰霜的空气划然散去,他苦恼地揉着发丝,“原来是在根骨尽毁的情况下强行冲开束缚,那倒也难怪了……想起这么多事情来,唉。”
木托嘴角一抽,委屈又无辜地看着他,有些着恼迷惑,“你到底记不记得?!”
到底记不记得?
画面中,木托等待着史艳文的回答,画面外,众观影者们亦等待着水幕的揭秘,而对于两界智者们来说,答案早已了然于心,局势发展至此,可说是由史艳文主动推导了一切,他们关注着水幕,万分好奇史艳文此举目的为何,又打算如何收场——
……
“你弄错了,”史艳文抬眸轻扫木托,似是而非道,“我是解开束缚,却不是解开功体束缚,而是解开了记忆压制。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史艳文,只是偶有错乱,不过无伤大雅。就比如你,你在我的记忆中,你可不是什么魔者。”
“那是什么?”
“这么,”史艳文看着他,“一只小宠物吧。”
“噗嗤!”
听到宠物这一形容,尚同会群侠当下就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史君子真促狭。”
水幕中的木托则满脸无语,心里冷呵,果然那能调动人心阴暗的毒香还是起到了作用,但紧接着又品出几分不对,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你不是被控制了吗?”
又问到一个关键点!
群侠精神振奋,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水幕,竖起耳朵。
可惜,史君子没有正面作答,而是不置可否,眸中波澜一动,问起另一件事,“那个年轻人,清香白莲素还真,最近总是在为难史某人,莫非是我曾对他始乱终弃?”
“那可不是!”
水幕外,秦假仙驻足在武林道上,嘴角狠狠一抽,和画面中木托的表情几乎同步了,明明是久别重逢的一对有情人,谁想突然就翻脸下杀手,这史艳文可比那些个在苦境来来去去的反派们难搞多了!而素还真还满怀愧疚,心心念念着只想救回良人,被人给耍了都不知道!
“造孽哟!素还真你个不争气的!”秦假仙气得捶胸顿足,满脸恨铁不成钢。
原本打算现身与秦假仙交换近日情报的天踦爵见此,颇有些心虚地隐去身形,厉族现在集体失忆,正与血傀师一起混在公开庭上的人群中看好戏呢,不急,不急。
水幕上,木托与史艳文的对话仍在继续,“你还挺有想法,等等,你不记得他?!”
“记得一些。”史艳文说:“要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记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
“史君子怎么不给个准话啊,到底失忆没?中没中毒?受没受控制啊?”
“看到鬼!我最讨厌打哑谜了,就不能好好回答么,非得和那条臭鱼一样绕来绕去的?!”
“解开记忆压制……是说史君子之前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
“大概吧,毕竟数千年呢,多少故人来来往往,最后却只余下自己,一次次送别逝者的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若是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人还不得疯?”
“唉,看来长生也有长生的苦啊!”
“……这种苦头我想吃。”
“这么说来,史君子没失忆?只是一下子想起太多,反而把苦境的数十年记忆给冲散了?”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那素还真还真倒霉哈。”
没有深思,只随着水幕看到最浅显一层事件发展的九界观者们,无不同情起那可怜的素贤人来,然而,画面中木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惊天巨雷轰然炸入他们的耳中——“你该不会记忆回到了九界大崩溃的时候吧?”
你该不会记忆回到了九界大崩溃的时候吧?
九界……大崩溃?
九界大崩溃?!
九界、大崩溃!!!
木呆呆茫然了好一会儿,听到此话的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口中喃喃复述着“九界大崩溃”这五个字向周围人寻求一个否定的认同,然而对面却是一张同样茫然不敢置信的脸与自己面面相觑。
果然啊……
听到这句话的九界智者与野心家们无不瞳孔一缩,关于史艳文为何会穿越异界,他们早就有过各种猜测与交流,最想入非非的期待便是史艳文从什么地方得了一个天大的机缘,而他们可以根据水幕的透露抢夺这个机缘。
然有最好的,自然也就有最坏的。
水幕的出现如此不同寻常,尤其那一开始时不祥的猩红,始终如一抹阴影萦绕心头,越是功力深厚者,越是智计绝伦者,越是忘不了那充斥着腐烂绝望的血腥味,然而水幕却犹如一位恶劣的顽童,只丢下一只靴子,另一只靴子迟迟不肯撒手,他们便只能像那位干瞪眼的失眠者,尽管各种浮想联翩,心却始终不能落到实处。
如今,这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却是最坏的结果。
他们比周围傻愣惶恐的凡庸之人反应更快,也更冷静,在惊慌的喧嚣声响起来时,他们已经调整好心态,全神贯注地盯着水幕上史艳文的表情。
然而画面上史艳文只是神情一肃,快不及眨眼,转瞬即逝后又变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好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这明显的故意扯开话题,令其余众人顿时急得抓心挠肺,恨不得冲进水幕去问个清楚明白,可偏偏拿天上那个巨幕毫无办法,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画面转切到木托脸上——
……
木托讳莫如深地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们是一夜风流,日久生情,老夫老妻,和平分手,始乱终弃……倒也有,不过现在么,”木托眼中飞掠一丝戏谑,“勉强算是破镜重圆吧。”
戏谑的总结,令苦境这边原本因听到九界大崩溃而面露严肃的众先天们不由得表情怪异,这素史二人的情史,当真可以出一本书了,难怪市面上那么多关于两人的话本子。
虽然心里咋舌,但面上始终维持着高人淡定的苦境先天们继续看着水幕,当史艳文说道“难怪他能伤我,想来定是我在他身体里留下因果的缘故。”时,对之前木托不敢置信史艳文竟会中毒一事有了几分猜想。
然而没想到魔族下一秒就口不择言,竟一脸暧昧的问:“你都不记得他了,还跟他搞到一起?”
更没想到史艳文会答,“他长得挺好看。”
“啊这……”
这对话就很耐人寻味啊,两人不是敌对相杀么,莫非在水幕放出的内容之外,两人又滚到一起去了?
秦假仙越想神情越暧昧,啧啧道:“素老奸,你行啊,不愧是我风流斋主·秦的好麻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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