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苦境看客们正担忧地望着水幕,其内容演变与当年的局势十分一致,清香白莲身陷亢龙有悔否势,劫难来临,插翅难飞,若无意外,便是落得与当年同样的结局——自爆、誓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即使侥幸获救,也全身瘫痪、经脉尽断。
只是在命数到来之前,多了个小小的插曲——
……
“你,还在等什么?”素还真靠着血墙惨笑。
天策真龙盛气凌人,目露斟酌,“有一个人,他,不出现吗?”
素还真怔了一下,眉宇间骤凝寒意,声音低哑,“一线生好友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与他早已离心向背,不再同行?”
天策真龙凝眉,须臾,道:“吾去过太殇湖。”
天策真龙一提起太殇湖,观影者们立刻联想到当初史艳文在狂沙坪一掌拍下,百里之内地摧山崩,陷地十丈堰塞成湖,后来那处战场遗址始终有撼世魔气萦绕不去,四面雷电交加无法久留,凡所见者无不叹为观止,故名太殇!
想到这,看客们不由升起一丝微薄希望,但转念又觉不可能,毕竟两人已经分手三年,虽然结束得突然,甚至没有哪个当事人给出明确说法,但正是这种冷静沉默,比激烈争执撕破脸更能体现出二人的决心。
都是体面人,又是私情,怎么可能摆到台面上来发表个总结?
他俩也并不需要给谁交代。
圣贤并行已经结束,这是两界观影者们理性看待后共同得出的结论。
只是没想到反转来得那么快——
……
“曼怛罗久居圣城,避世不出,据说与你情谊甚笃,”天策真龙最后防着的便是他,但奇怪的是,时过数月,史艳文也始终未曾出现,天策真龙有意激将,“看来传言并不属实。”
石上鲜血渗入脊背,素还真哑声低笑,“何必试探呢,一线生好友如今既已屈了世途,难道不知世情无常?劣者……咳,若有他相助,天策王朝焉有如今局面?”
天策真龙目光一凝,眼里一抹噬杀瞬闪而过,“曼怛罗有此能为,却要偏居一隅?哈,传言夸大其词,何能取信!”
素还真撑着石面站起来,脏腑破碎,内庭滞血,他眼带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天策真龙,竟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傲然。
“我那良人乃数朝宰辅、历代国师……文韬武略玄法莫测,你若不是忌惮于他,何必要去太殇魔湖?哈,咳咳咳……一线生若敢同他对峙,早已派人前往西漠打探虚实,何必在此汲营?你们不敢罢了。”
“今日吾亡命天涯,你以为太殇之变,不会祸殃尔等?可笑,可笑啊!”
屈世途坐在非马梦衢的院子里,低垂的眼皮猛然一跳,本来就在渐渐变缓的扇火动作彻底停了下来。白莲末路一出,他本就心虚,几乎不敢抬头看天幕,但听素还真这意思,怎么有种余情未了、随时可以死灰复燃的感觉?
不会吧?
应该只是为了唬住天策真龙虚张声势吧?
屈世途宁愿相信素还真是在狐假虎威也不希望他其实并没有放下,情字伤人,若不及早挥剑断情,待到发现自己祭品的身份,那画面该是何等惨烈、痛不欲生?他不希望素还真受此伤害。
想到这,屈世途满怀忧虑地抬起了头,一边看着水幕一边默默祈祷史艳文不要来——
……
天策真龙看着素还真胸有成竹的姿态,勃然大怒、大步杀来!
素还真目光一闪,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小心!”有人见状不妙。
“哈哈,来不及矣!”素还真大笑,遂即惊天一爆,只听数声惨嚎,引灵山地动山摇!
素还真倒飞数十米,鲜血喷溅如雨而下,整个人宛若断线风筝,重重倒入尘埃!
天策真龙险之又险倒退数十步,身上被赤红鲜血染就,眉宇间戾气大炙。可就在这时,一道流光掠入战场!
“不!”其声惶急,乱了分寸,“素还真!”
“完了!”屈世途痛心疾首,抓着蒲扇用力一挥,“不该来的啊!”
厢房内三余无梦生听到屈世途这声急呼,“哈……”低低笑了一声,却是自嘲,“该来不该来,总会来的……”
两界观者们看着史艳文突然出现,莫名有种被打脸的微妙感觉,但很快这种情绪便消失,更多的是为曼怛罗关键时刻赶来,英雄救英雄的转折而高兴。
可水幕中的素还真毫无喜色,惨笑僵住,几乎瞬间变了脸。
他瞳孔骤缩,经脉尽断的身体在血泊尘埃中翻动却无济于事,目光近乎惊惧起来,人也未曾看见在哪个方向便气急败坏。
“你跑来干什么?!”
时间城内,神秘客人看着画面上素还真气急败坏的怒吼,按理说,当时他全身经脉尽断,是无法言语的,却不知怎的,竟将这句话完整吐了出来。
下一瞬,他不再继续回忆自己当时的状况,注意力全被那双方寸大乱的蓝眸吸引,那盈满的湿意,令他不舍又开怀。
带着算计归来又如何?
哪怕知道史艳文是为保祭品周全而赶来救人,他也只会庆幸,不会生气,毕竟他深知自家檀郎的为人,若是没有邪魔催逼,按檀郎自己的计划来,恐怕此生再见得是素还真寿终正寝之时了。
画面上,史艳文从容尽失,声音破碎,“素还真……你痛不痛?”
素还真张了张嘴,鲜血不断往外涌。他凝视着史艳文,余光倏地一凝,只见那铺天盖地的红色之间,一把锋刃长刀在史艳文身后举起。
惊险的画面看得观影者低声惊呼,“小心!”
此时无论是素还真本体、三余无梦生,还是神秘的异域来客,都不约而同地眼神冰冷盯着那刀锋,听到史艳文骤然变调的闷哼时更是心中泛起了杀意。
可惜,他们纵使怒极也无法进入水幕改变过去。
许是不忍看圣人蒙难,水幕在刀光落下的一瞬便切换了画面——
这是一处山阳凹地,三面成屏,围成一个天然的巢穴,唯一方可见阳光。
素还真豁然惊醒,下意识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随即便是一愣,抬起手臂怔了片刻,又动了动自己的脚。
“这是又过去了多久?素还真的伤治好了?”
“应该有几年吧,当初他退隐养伤消失了好几年。”
“可怎么看他这反应,好像很惊讶?觉得自己的伤不该这么快好?”
“是有点奇怪。”
苦境观者们看着水幕上素还真又握了两下拳头,随即蓦然回首,望向凹地唯一的背阳出口,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白衣白发,清冷旷远。
“艳文?”素还真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白衣人微微侧头,随后忽地起身,几步走远。
素还真忙一跃追了出去,谁知对方神出鬼没,竟眨眼就不见人影。
素还真抿了下唇,指间忽然掐了一个法诀,掌心出现一片莲花印记,花瓣偏向东方。
无欲天内,玄衣道者见素还真激活莲花印记来寻人,忍不住暗暗唾弃了一声,这功能多样的莲花印记当真是将同梯那晦涩难明的掌控欲体现了个淋漓尽致!每次看到他都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可惜世人都被那层‘素贤人’的光环所蒙蔽了,依他看自家同梯不应该号称‘清香白莲’,反倒是那异度魔界时期化体所取的‘墨渊水莲’更加有自知之明。
水幕上,素还真脚步毫不犹豫地转向东方,走过鹅卵石与断木,看见一片鲜血,随即脚步再度加快,往前又见一片泥石流残余的痕迹,倒下的枯木早已不见半分落叶。
素还真盯着枯木的另一侧,史艳文偏头坐在那端,华发取代乌黑,白得死气沉沉。
“怎么就突然白头了?史君子是又受伤了吗?”
九界百姓们看着史艳文那满头白发无不忧心忡忡,谁不知他们史君子天生丽质、俊美无涛,虽已年过不惑却看起来和他儿子们一样年轻,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梳起标志性的大马尾那可是英姿飒爽,精神得很!
和现在死气沉沉的披散白发模样实在是差别巨大,怎不叫人担心!
待到看见史艳文撕下袖子挡脸的动作,百姓们面上更加担忧了。
水幕拉近画面,素还真坐到了史艳文的身边,那张本该俊美的脸虽然被遮掩住,但耳侧向上,依旧能看见可怖的伤痕。
“醒了啊。”史艳文下意识地抚了下头发。
素还真伸出手,史艳文微微偏头,素还真只是摸了下他的头发,声音沙哑,“这是怎么回事?”
史艳文大大方方地回答了他,“一点意外,你不必担心。救我们的人是名唤忆秋年。”
“剑痞忆秋年?”
“忆老还是去救人了啊?当年也是他去救的素贤人!”
“可是这素还真的伤势是怎么回事?当初可是养了好几年!”
“差点我们就弄错了,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素还真才刚刚被救出引灵山!”
“玉圣人这副模样恐怕是冲出重围时受了重伤!”
“素还真的伤势到底是谁治好的?那可是全身经脉尽断,都奄奄一息了,竟然这么快就生龙活虎起来,神医啊!”
公开亭上,看客们热热闹闹地发表着自己的感叹与疑惑。
而人烟稀少的孤独峰崖顶,却有一魔伫立于风中,寂静无声地注视着天上水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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