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逗笑了,思忖了一会,说了声谢谢。
我给他倒了杯热牛奶,盯着他喝完了,开始接替他打电话。
黑眼镜和胖子在厨房做饭,闷油瓶在看电视,刘丧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间里,不知道在憋什么蛆。
大家对我们的处境一无所知。
小花果然没指望我们买菜,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叫了每日优鲜。
官道的事我比小花有门道,我联系了我爸的一位老同事,找到交警从中斡旋,红背心那边抻量了很久,大概看出黑瞎子不是寻常之辈,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我又出动了盘口的关系,找到了那位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亲戚,连番砍价。
我们不能跟雷子硬刚,我们以前干的是挨枪子的买卖,如今法治社会,能低调就低调。
“有消息了。”我挂掉王盟的电话,对小花说,“对方要三十万,现金,我现在去取钱。”
“这样就够了。”他按住我的手,“给我一个号码,剩下的事交给我。”
“白道,不能有尸体、不能砌墙里、不能冲下水道,也不能出现百人以上火并。”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想再压压他的价。”他噗嗤笑了,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扫向我,“胡萝卜的事,暂且放过你。”
害,聪慧如小花,什么都知道。
小花很晚才回来,他本来定了西湖边死贵死贵的法云安缦,出了这点小插曲就没有去住,说是在我这里借宿一晚,吴山居一下子人满为患。
吴山居是商住一体的小楼,一楼是铺面和仓库,二楼一共四间卧室,小花只肯住我的房间,他睡眠不好,需要独处。
胖子也坚决要一人一间,他最近跟一个离异的北京富婆打的火热,每晚聊到深夜,把发廊老板娘丢在了脑后。
黑瞎子在一楼睡沙发,小花说这是他应得的,经此一战,他发工资的日子又推迟了几个月,可能要再开半年滴滴。
黑瞎子的哀嚎没有换来老板的同情心,小花把被子枕头照他脑袋一抛,转身就上了楼。
剩下两间卧室,一间是闷油瓶,一间让给了刘丧。
刘丧装模作样地摆弄了半天手机,一脸无辜地说附近的酒店都订满了,我没好气地说那可不是么,这里是西湖,五月是旅游旺季,您要是没提前安排,那就得睡西湖区流浪人员救助站。
他充满期待的看向闷油瓶,给我气的,狠狠瞪他:“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抱着睡衣铺盖,扔到闷油瓶的床上。
刘丧背着旅行包,住进了客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怀疑这又是什么追星的伎俩,说不定闷油瓶半夜去卫生间,突然看见刘丧披头散发蹲在角落,傻笑着举起手机……
我有个恶毒的想法,闷油瓶最好睡迷糊了把他当个粽子。
我和小哥没同居,一直保持着柏拉图的恋爱关系,可能是因为雨村的日子太平静太永恒了,让人不想迎接任何改变,可能是感情还没到那一步,也可能是闷油瓶对我没什么**,我感觉他对人间的一切都没有**,这是他从青铜门出来之后我才发现的,以前我们走南闯北,他偶尔还对我发个火,说句“还好我没害死你”之类的肉麻话,现在好了,除了种地就是跑山,清心寡欲的像个菩萨。
也可能是因为我老了,不复当年的风采,毕竟他从那扇鬼门里出来,第一句话就是你老了。
我俩认识的时候我多嫩呐,在三叔铺子前宿命般的一次对视,那时我二十六岁,懵懵懂懂,天真无邪,跟条小狗似的围着他转,看他的眼神除了好奇就是崇拜。
门一关再一开,外面的就是现在的我了,双眼沧桑,形销骨立,他没得选。
胖子说我没变,朝夕相处的人反而看不出对方的年龄变化,我看胖子也觉得他没变,每当我看向他,大脑会自动把他识别成初见的样子,我俩一起看十几年前的照片,才发现光阴没有饶过我们,他老了好多,眼角有细纹,添了白发。
普通人的青春太短,我最好的十年都在沙漠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弄了一身的疤,一身的病,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说不定他那句话的潜台词是:“吴邪你怎么老成这副德行了?”
这么一想我就很泄气,特别心酸。
闷油瓶睡觉特别浅,最糟的那段时间他每次只能睡半个小时,跟张家的训练有关,伤脑神经的。
我俩偶尔挤一张床,我一动他就警醒,几次之后我就不敢了,有没有的吧,我们的羁绊太深了,可以不在乎这些。
我端着一大盆热水,去闷油瓶的卧室找他,睡前泡脚是我们在雨村养成的习惯。
“快来快来。”
我招呼他,把水盆重重往地上一放,搬了椅子:“就一盆水,咱俩凑合凑合,瞎子一直霸占着厕所,边拉屎边鬼哭狼嚎地唱歌,画面太美,我接完水就跑了,以前下地也没见他那么多屎,下次我得提前给他充个楼下景区公厕大会员。”
闷油瓶已经换了家居服,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我和他面对面坐着,他挽起裤脚,把脚放进水里。
我用的是个深盆,水很烫,我的脚没处放,就直接踩在他脚上。
他的脚背很薄,被水一泡,白的没有血色,能看见脚背上凸起的筋。
我觉得有趣,用脚底碾磨他的脚背。
“小哥,我今晚在你这睡,你睡你的,别管我。”
他低头看着水盆,抿着嘴唇,没吭声。没吭声就是默认。
周围变得很静,重回二人世界,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平时家里只有我们仨,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特别有规律,一整天不说话也不觉得怎样。今天处理了太多事,吴山居到处都是人,瞎子胖子恨不得长出八张嘴轮番对我聒噪,实在顾不上闷油瓶,这会就从心头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想念,从想念里又滋生出说不出的喜悦。
胖子说我是千年的孽畜,小哥是我要吸食的那口仙气,一天找不见他,我就要现原形。
这也不能全怪我,以闷油瓶的个性,如果不是邀请他一起认真去完成某件事,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有一箩筐话想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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