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煞

对闷油瓶和黑瞎子这等高手来说,识人已经是他们第一眼的本能,闷油瓶曾经说过,当他体温升高到一定程度,全身都能看见。

小花有哪些细微的动作,会被闷油瓶定性为忌惮黑瞎子?他忌惮黑瞎子什么呢?要忌惮也该是黑瞎子怕他克扣工资吧。

我特别好奇,想去问问小花,后来又一想,闷油瓶看的是人的倾向,他不会闲的去分析这些倾向背后的动机,当局者迷,说不定连小花自己都没理清到他对黑瞎子的想法,就像我理不清我对闷油瓶的执念,无端介入别人的因果,要担业债的。

我的业债可太多了。

安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我听见他用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句:“瞎子这人,束不住的。”

这句话触动了我的神经,我神使鬼差的应道:“你也是。”

他长久地看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为伴侣,这时候应该有个晚安吻——以我和闷油瓶现在的状态,又好像太唐突,他额前的碎发洒落阴影,身上有好闻的薄荷清凉油的味道,是我买的沐浴乳,我是无意间发现他更适应薄荷油、雪花膏、花露水这些民国年间的老味道,于是把家里常用的洗化用品换了个遍。

谁说吴邪倒斗没带出过好东西?小爷多牛逼,小爷捡了张起灵。

他狐疑地打量我,像是问我又有什么问题,我蜷缩在他旁边,说好想你。

他的手搭着我的肩头,他就躺在我身边,我还是好想他。

想他的头发、手指、修长的脖颈、身上的麒麟和那双仿佛没被尘世污染过的眼睛,我总觉他的眼神有破碎感,胖子说我胡扯,谁特么强的过张起灵,我就觉得咱们小哥满眼杀气,一出手,那是砍瓜切菜丁零咣当。

我跟他斗嘴,说你不知道那些张家人对他有多坏,胖子说万年老黄历了,说它干嘛,小哥百多岁了,人过三十不提原生家庭,再提就是窝囊废,你还记恨你三叔用狗链子拴你?你能想象小哥嘤嘤嘤哭诉他们放我血?

胖子的文化水平真是进益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老年大学报了家庭伦理课。

我这种情愫有迹可循,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某位哥们说过,当然记忆太遥远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他说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对他产生保护欲。

我对小哥好像是有点这个情节,胖子说我在雨村筑巢呢,我是恨不得把张起灵揣进被窝里,谁也看不见他,谁也抢不走他。

闷油瓶往上牵了牵嘴角,揉揉我的头发,叫我的名字。

“吴邪。”

我和闷油瓶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关系的?

那年从青铜门出来,我们三个开着金杯沿着国道一路往南,太阳当空,暑气滚烫,空调呼呼喷着白雾,还是凉不彻底,胖子擦着汗说他妈的热死爷爷了,赶紧找个服务区买水,我答非所问,说你们知道雨村吗,是一个藏在山间的村落,古树环绕,终年回响着哗哗的瀑布声,那里有一种雨仔参,吃了可以长记忆——

胖子一时无语:“你是说到雨村才有服务区?”

我说:“我想去雨村。”

闷油瓶在后视镜里看我。

他穿着我的牛仔裤和黑色作训T恤,淡漠而清秀的脸,与十年前没有任何改变。

可能是热昏了头,可能是嫌我啰嗦,胖子拍板把这事定了,说别逼逼了,咱们走,就去雨村。

我们甩开车队,一路南下。

山林包容了痛苦的过往,心事在月色里悄然滋长,那天胖子做了一桌子菜,我们开了一瓶远山净儿,每一瓶酒都是一位故人。

胖子借故离开,拍拍我的肩膀,说天真,胖爷就帮你到这,最后一战靠你自己。

我只是摇头。

“你看这瓶酒。”胖子红了眼眶,“潘子要是还在,他希望看到你有个归宿,你懂吗?”

胖子大概是醉了,出门扶着墙大吐特吐,我也醉了,闷油瓶仍清醒,他仿佛一直清醒。

冷月如钩,院外回荡着胖子沙哑而变了调子的歌————小三爷你大胆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

我絮絮叨叨说沙海的事,闷油瓶默默看着我手臂的疤,给我添满一盅酒。

绵软,辛辣,带回甘的酒。

我端起酒杯敬他,说小哥,一壶酒是一段人生,前一半我喝,后一半我想与你一起,不是什么名酒,贵在心意,如果你有这个心,就干了我这杯,你要是没心,当我没说过,咱们三个还是最好的兄弟,你别有负担。

我仰脖喝了,又斟一杯推给他。

我等了很久,他依旧一动不动,只目光灼灼地看我。

我鼻子发酸,放下酒杯起身就走,他大力拉住我的衣摆,站起来,捏住那只小小的玻璃酒盅,一饮而尽。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其实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生活上我照顾他,身体力行的事他迁就我,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他开始报备他的行踪,他说三天回,就三天回,一分钟不差。

前尘往事,他还是不爱讲,问就是忘了。

雨村的生活简单平静,建筑,饮食,耕种,钓鱼,就像归隐田园的武林高手,在河边支起竹椅,客人的三五酒钱,换我们一个好故事。

他看护我像看护一块豆腐,他和胖子商量好了管我抽烟,陪我实现一个个异想天开的山居设想,我经常陷入忧郁,他们就等我回头。

我跟着他上山,转山,转水,看山间的流云。他倚靠山石,手肘轻搭膝盖,身体矫健柔韧的像一只豹,目光悠远,鲜少落到我身上。

他身上的气息不属于现实世界,他轻捷地在山路穿梭,我看着他的背影,会想到远山和旷野,五彩的经幡,铺天盖地的风雪。

他早晚要回到那里去,一如他当年从雪山深处向人间走来。

我很清晰的知道,我们的命运就像两条线,我停在交点,而他永恒向前。

他太喜欢自然了,要不是我和胖子拉他回家,他能整夜整夜睡在树上。

他看山多久,我就看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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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万山归途
连载中君子在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