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收敛了笑意。
虽然早就猜到沈家没那么容易接受她们母女，却没想到会直接要求把女儿放在娘家养。
“叔叔，我知道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应该顾及你们的想法，但您提出的这个要求我实在是无法做到。在沈玉沉之前我并非没有别的选择，虽然条件比不过他，但工作也算不错，工资不低，还答应会将我的女儿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家里的事都听我的，甚至为了让我点头答应承诺将两个女儿送到老家养。”
但凡自私一点早在一个月前她就能带着女儿回了城里生活。
只是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到家门前哭得可怜兮兮的让她不忍、为难，将心比心，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乐乐有这么个凉薄的继父。
一个小辈这么不给面子地拒绝让沈明德心里多少有些不悦，面上依旧温和地劝说:“为人父母，我能理解你的不忍……”
“既然能理解干嘛还要提出来，见不得我过得好，白得个可爱的女儿。”
话语骤然被打断，沈明德皱眉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儿子。
沈玉沉也在看着他，乌黑的瞳仁冷冰冰的，没有多少温度。
沈明德太阳穴直抽痛:“你这是什么眼神，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当这个恶人。”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沈家，为了你们的面子。”
沈玉沉语气幽幽，怨气颇重。
“如果是为了我，大可不必，你们从来没在乎过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小的时候把我丢给奶奶不管，现在不需要你们管了又来指手画脚，逼着人家骨肉分离，坏我的好事，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沈明德被他气得脸色赤红，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梁静从厨房出来了。
感觉到父子之间气氛紧张，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在中间转圜:“老二，顾蓁，你们别误会了，我们不是要你们完全不管孩子，只是放在村里养，每个月都会给粮食和钱让亲家帮忙照顾。这样你也能重新回到岗位上工作，你读了那么多书总不能待在家里看孩子做家务吧！”
顾蓁抿了下嘴，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沈玉沉抢先一步。
“爸妈，你们拿不了我的主意，说什么也没用，我愿意接受乐乐，不仅要抚养她长大，今儿领证还要带上她去做见证人。”
“……”
沈明德眉头紧锁，眉心处形成了明显的‘川’字。
这个不省心的逆子说出来的话必然会做到，到时候他们一家都会成为笑话。
他忍无可忍，怒吼:“你在开什么玩笑，带着孩子去领证像话吗？”
沈玉沉嗤笑着反问:“怎么不像话，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不好吗？”
本来他还想循序渐进给父母接受的时间，先请媒婆上门说媒，再订婚结婚，但听到顾蓁在村里割猪草，心疼之下决定先连人带娃一起带回来了。
这次见面他也打算尽量温和一点放低姿态，就算他们不答应，说点好话让这事过去，以后不住在一起，各有各的事忙，谁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
然而他们越过自己找上了顾蓁，向她施压，逼她把孩子放在村里养。
这样拆散她们母女，不就等于拆散这段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姻缘。
沈玉沉攥紧拳头，快步上前将顾蓁拉起来，垂眸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如果觉得我丢了沈家的脸，那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把我从沈家分出去，该尽的赡养义务我会履行，此外就不要再见面了，省得让你们闹心！”
说完，不等他们说话他就要拉着顾蓁上楼。
顾蓁见两人面色发青，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出来。
到底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跟家人闹翻，也不想让自己和女儿被人看不起，她沉了口气:“沈玉沉，要不还是算了吧。”
沈玉沉听了这话脸色更加冰冷，低气压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温度仿佛下降了一个度。
顾蓁当做没感觉，硬着头皮低声说:“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你以后会遇到合适的女孩子，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会将彩礼退还，三哥的事也不用你帮忙了，就当我们没有见过面……”
梁静看到儿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沉的，忍得拳头紧攥，手背青筋鼓起。
要是再让她说下去指不定又要拿枪对着脑袋来一发，到时候喜事还没成就变成了丧事。
她心里发紧，一点也不敢低估老二的偏执，他打小喜欢一样东西就要彻底占有，就算跟他关系好的老大也不能碰，发现铁皮汽车让大院里的小孩玩了拆个稀巴烂扔掉，也不要用别人用过的。
现在不管顾蓁嫁过人有了孩子也要娶到手，可见喜欢的有多深，要是这次没能达成愿望，以后不仅会恨上他们，极有可能打一辈子光棍。
拗不过这头倔牛，梁静只能暂时选择妥协。
“顾蓁，阿沉已经去你们家里下聘了，反悔两家面子都过不去，你们……尽快领证过日子，孩子的事我们不管了，要带过来就带过来吧！”
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顾蓁眉头微蹙:“我觉得结婚这事还得慢慢考虑，现在勉强迁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梁静心里窝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儿媳妇的姿态比她这个婆婆还要高。
可自家不争气的狗儿子就喜欢舔着她，不让他舔就冲他们龇牙。
梁静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要求他配合。
沈明德绷着脸，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可又没有办法，谁叫他们生了个混世魔王，自己不表态，媳妇就得低头受气。
他扯出一抹笑，干巴巴地说:“不勉强不勉强，刚才是我们想多了，历史上二嫁的皇后也不是没有，外人议论一阵很快就过去了。”
沈玉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轻哼一声，拉着顾蓁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乐乐正咿咿呀呀地奋力蹬被子。
顾蓁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
沈玉沉看着白白胖胖的孩子，脸胖嘟嘟，红扑扑的，眼睛睁开时有几分像她妈，都长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只是孩子的眼睛更纯稚，大人的眼睛能勾魂。
他心里多了一丝好感，再次对她伸手:“我来抱吧！”
乐乐连忙将脸埋在自家妈妈肩头，不愿给这个长得凶悍的大高个抱。
顾蓁笑着:“乐乐胆小认生，以后你陪着玩几次就行了。”
沈玉沉却不相信。
孩子随妈，当初他给她赶过那么多回混混流氓，她一边乖乖道谢一边想尽办法躲着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没心没肺。
不过听到还有以后，阴郁的心情转晴，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下去，先喂她吃东西，省得待会吃饭腾不出手。”
……
梁静和沈明德继续在厨房里忙活，眼不见心不烦。
沈玉沉进来，轻咳一声:“我和蓁蓁带孩子去饭店买粥，待会再回来吃饭，要不要给你们带一只烤鸭。”
难得他主动过来递台阶，梁静嗯了声:“带两只吧！咱们吃一只半，半只送给老太太。”
老爷子没这个口福了，血脂血糖血压都高，血管硬化堵塞，平时有警卫员看护着肉都吃不上几块，烤鸭就别想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两人带着孩子回来了。
乐乐吃了一碗肉汤粥，吃得饱饱的，尿完很快又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孩子还小，精力不济，比较贪睡。
沈玉沉又把她抱回自己屋里，下楼之前叫了待在房间里听广播的沈玉婷下楼吃饭。
这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几乎没有说话声。
沈玉婷闷头干饭。
虽然很不喜欢顾蓁这个狐狸精给自己当二嫂，但这顿饭她还是很喜欢的。
他们家条件虽然不错，一家人每个月加起来有几十斤肉，隔三差五在食堂里点个荤菜，像这种大鱼大肉，有鸡有鸭，也得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
顾蓁吃完了沈玉沉给她夹的一座小山堆的饭菜，他又盛了一碗蛏干排骨汤递给她。
沈家三人刚开始还会因为他给她夹菜吃惊，后来夹菜次数多了，很快就见怪不怪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带着孩子去照相馆取照片，然后来到革委会领证。
顾蓁看到工作人员满是好奇地看着两大一小时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以为让孩子当见证人是他对着父母叛逆时胡说的，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仗着有双大长腿抱着睡着的乐乐快步进入民政部，她只能小跑着跟上。
好在证办得快，顾蓁接过结婚证，有些不敢置信。
时隔七年碰面的两人第二天就领证结婚了，实在有够魔幻的。
沈玉沉也盯着自己那本结婚证看了好几眼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挎包，拉上拉链，格外宝贝，连一等功勋章都没这待遇。
刚领证结为夫妻的两人有些恍惚（激动）地回到车上。
顾蓁将工作人员发的票据摊开。
五丈布票，一斤糖票、两个搪瓷缸票、一个搪瓷盆票、一个开水瓶票，还有一对枕巾票，使用日期为一个月，这是新人结婚领证的福利。
这个年代结婚真不错，以后过不下去离婚也轻松，没有冷静期。
她将票证拢起来摞好:“新房里还缺什么东西？”
沈玉沉:“缺的比较多，好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
他都没去看过，还是听分到房子的战友提到的。
顾蓁抿嘴鼓着腮帮子。
接下来有够忙的了。
结婚啦！撒花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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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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