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玉沉下班回来，看到顾蓁穿着军装，毫不吝啬地夸赞:“还不错。”
除了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外顾蓁脸型端正，五官对称，清冷且明艳，穿上军装比别的衣服要多出两分英气，要是衣服再合身点更显得身段更加挺拔，武装不比红装差到哪去。
“谁送过来的？”
顾蓁:“老爷子让警卫员送过来的，说是让我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沈玉沉对这种话嗤之以鼻。
艰苦朴素，老爷子年轻时跟这四个字可是半点都搭不上边。
他穿西装打领结，梳着油头戴墨镜，打扮得可洋气了，当初和奶奶就是在舞会上认识的，后来了解深入了奶奶才知道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是沈家少帅。
不过现在的形势确实有点严峻，哪怕是他们也要谨慎小心，不给那些想要排除异己的人抓到把柄瞎举报的机会。
“你在家里可以随便穿，在外面确实穿军装更好。”
顾蓁也知道这个时期动荡得厉害，现在的首都尤其严重。
除了拍结婚照那天看到他配合自己穿过一次西装，这段时间一直穿以前发的军装和工装。
没办法，小心使得万年船，顾蓁挎着脸蔫巴巴地点了点头。。
只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要失去穿衣自由，不能穿着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待在家里又没有全身镜照给自己看，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沈玉沉抿了抿唇。
她向来爱俏，中学时别的农村来的学生不懂得怎么打扮，衣服上没有补丁已经算好的了，被城里人嘲讽土包子时要么沉默不语，一心扑在学习上，要么卑怯窘迫，不敢跟人对视。而她总是昂首挺胸，就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衣服虽然简单朴素，寥寥几套，但都是花了心思裁剪，贴合身段，洗得干干净净的，带着皂荚的清香，不比城里人差到哪去。
现在这个时期确实黑暗又无聊，不知道要延续多久，要不是有她陪在自己身边，他只能能跟着车队大江南北四处跑来打发时间。
沈玉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暂时只能这样，以后……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这种近乎封闭式的管理不符合不断向前发展的世界，不利于经济发展，而且遏制人们对外物的需求等同于遏制人性，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老黄牛一样艰苦朴素吃苦耐劳一门心思搞建设，舍自己的小家只追求国家富强这种精神上的满足。
顾蓁也知道不会这样下去，还知道具体时间，只是有些意外这人看起来没什么追求，一些大事、大局上的眼界还是可以的。
沈玉沉进屋里将乐乐从童车里抱出来:“老爷子让我们过去吃晚饭，一家人正式聚在一起，顺便为小妹饯行。”
一听这话顾蓁立马就来劲了，眸光闪烁，里面仿佛住着雀跃的小鸟。
有好戏看喽！
对于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沈玉沉无奈又可爱。
真是有够记仇的。
这对姑嫂以后还是少凑到一起比较好。
顾蓁嘴角弯弯，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梁主任这次主动要把人送到南边去倒是省了你的事，免得伤及兄妹之情，你觉得你妹在那边能待多久？”
“这事老爷子点了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都要久。”
沈玉沉心里有点担心。
他深知老爷子最爱面子，就算自己在一些重要场合都不敢做出让家里丢脸的事，小妹这回犯了大忌，到了南边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如果她能改过自新，少折腾，踏踏实实在那边待够三年，他会想办法给她弄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这三年时间里应该足够处理好程家的事。
……
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抵达沈老爷子住的大院。
进入大门之前有警卫员拦车，看到是沈玉沉才打开铁门放行。
顾蓁抿着嘴，还是住在这里安全性比较高。
进门之后不到五十米就到了沈老爷子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双层复式小楼，房子占地面积没有后来分配给沈明德和梁静的楼房大，但地段十分好，而且还配了个小院子，可以种种花草。
老爷子这里只有墙角处放了一排花草，别的地被他用来种菜，倒是挺符合他所说的艰苦朴素的作风。
沈玉沉抱着乐乐，顾蓁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上午给她送军装的警卫员徐进。
家里离得比较近的沈明德和梁静已经带着沈玉婷来了。
顾蓁进入客厅就注意到沈玉婷低垂着脑袋，双手捂着脸，一副不想不见人却又不得不过来的痛苦崩溃的样子。
人到齐了，沈老爷子也不多话直接说:“坐下吃饭吧！”
顾蓁跟着沈玉沉坐下，徐进走过来:“你们好好吃饭，把孩子给我吧！我还没当兵的时候没少带家里的弟弟妹妹，会照顾好这个小朋友的。”
沈玉沉将乐乐递过去，乐乐这会见到的陌生人多，来不及人生就被抱到厨房里，有蛋羹喝倒也不闹腾。
难得有一回吃饭不用先喂孩子，顾蓁突然有种想要常来蹭饭的冲动。
“抬头挺胸！低垂着个脑袋都快要伸进碗里了，像个什么样子！”沈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不争气的孙女，板着脸厉声道。
顾蓁被吓了一跳，面上倒是没多大反应，心里却在想还好乐乐被警卫员抱走了，要不然肯定会被吓哭了。
沈玉婷只能坐直身子，缓缓抬起头。
顾蓁这才发现她哭的眼睛像核桃一样红肿，原来的大眼睛只剩下两条细缝，都快要看不到眼珠子，脸、鼻子，还有嘴都哭肿了，现在的样子跟悲伤蛙之间只差一个绿色的皮肤。
怪不得刚才不敢抬头见人，这哪是饯行，明明是社死呀！
顾蓁咬着下唇，努力忍住不要笑出声。
沈老爷子哼了声:“要你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教育，抽抽懒筋，好好做人，又不是像你的大伯哥哥们那样上战场拼命，有什么好哭的！”
沈玉婷心里难受极了，尤其还有顾蓁在这儿看着自己出丑，被老爷子训得跟狗一样。
她倒是想哭，可是一流眼泪眼皮就火辣辣的疼，痛得厉害，只能不吭声保持沉默。
沈老爷子没有再继续训下去，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除了细微的咀嚼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吃完饭，沈玉沉将提前换好的全国通用的粮票和二十块钱给沈玉婷。
本来顾蓁想给五十，被他拒绝了，爸妈那边肯定还要给钱，女孩子带多了钱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安全，只要她不乱花，二十块钱够用一个月还有余。
沈玉婷倒是没有拒绝，哪怕心里对二哥有气，但也知道钱票是自己下乡以后用来傍身的东西，缺不得。
“谢谢，二哥。”
听着她那活像破风箱拉出的有些沙哑难听的声音，再看那张肿的不像样的脸，沈玉沉眉头不由微皱。
他张了张唇，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于小妹的一些打算不能说出来，免得她到乡下又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等着大学名额这根救命稻草。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蓁转身前往厨房，留给他们兄妹说心里话的时间。
梁静和沈明德则跟着老爷子去书房拿已经买好的火车票。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俩。
沈玉沉沉默了几秒，才说:“到了那边不要生事，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好好干活赚工分，如果有人挑事欺负你就打电话回家里，我会找朋友帮忙解决。”
闻言，沈玉婷心里暗暗高兴。
到底是自家哥哥，不会完全不管自己。
她努力睁大眼，有些好奇地问:“二哥，你在南边也有朋友吗？家里干什么的？”
“是我战友在那边有亲戚，不是什么大人物，帮忙调解小事也欠人情，除非必要不要劳烦他们。”
“……哦。”
沈玉沉看她低垂着脑袋，一脸颓丧，暗叹了口气:“以后好自为之，不要总想着靠别人，靠山山倒靠人人倒，自己靠得住才是最重要的。”
“那狐……顾蓁，顾蓁不也靠你，”沈玉婷连忙改口，有些不服道:“你怎么不跟她说这种话，就知道欺负我。”
沈玉沉唇角微勾:“那不一样，她是我媳妇，靠我是天经地义，外面的男人不是谁都能靠得住的。”
沈玉婷听了心梗不已。
这才结婚多久就当着她这个妹妹的面说这些酸得要命的话，真恶心！
怪不得有句话说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娘都能忘了，自己这个不受他喜欢的妹妹又算什么。
但是除了讨厌的二哥她还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爸妈年纪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快就要南下，兄妹俩以后要见上一面都难，而顾蓁那个狐狸精却能天天看到，说不定还会吹枕边风让二哥更讨厌自己。
沈玉婷心里有些恐慌。
她想了想，很快想到一件事。
“二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是关于顾蓁的。”
沈玉沉眼底的柔和渐渐消散，转而变得凛冽凌厉起来。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沈玉婷看得不怎么清晰，但还是觉得他的目光犹如实质，让人无所遁形。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颤声说:“二哥，我听说……”
“如果是孩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再说了。”沈玉沉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
都已经知道了，还好好地同进同出，说要给那个狐狸精当靠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她不能生孩子吗？
沈玉婷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看来妈说的是对的，二哥被勾得死死的，不是轻易能把他们拆散的，除非等他醒悟过来主动提出要跟狐狸精离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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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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