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宽袍广袖加身，金色与青色交织更显矜贵，回字纹饰凸显道风，浮夸的金色眼影、额间的火焰道纹，都昭示着记忆中人的身份，这是金光失忆后第一次直面曾经的自己。
除了肤色更深一些，脸庞稍圆润些，六年前的他和如今也没甚区别。
“我原来都不知金光你竟在脸上涂了那么多显黑的水粉…”小声喃喃，程磊偷偷抬眼去瞧金光那张明明格外白嫩，吹弹可破的脸蛋，不由得面颊微红，心跳失速“这是六年前你去巡视时的记忆，当时听说你要来，我便赶忙从崇真派去玄心正宗分坛等你。”
“还有，这是我们初见时的记忆，你率领玄心正宗分坛的门人救了被妖魔掳走的我们…”甚是怀念，程磊施法展现，心中不禁熨帖又欣然“若非你来，我早就死在魔窟了。”
“金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绝不会背叛你欺骗你。”眸光诚挚又坚决，程磊温声道“看了这些，你愿意信任我吗？”
不置可否，金光看着记忆中他一马当先，杀气凛然的带领一众弟子破开妖魔的结界，手指翻飞间光芒耀眼，每次出手都有妖魔毙命在他指尖，心中不由得升腾起对力量的渴望，还有几分自嘲惆怅。
深呼吸一口气，金光才默然点头“多谢你的坦诚，可惜现在我已不是你记忆中的玄心正宗宗主。”
“你是不是宗主，于我来说没有分别，因为我崇敬的，感激的，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只是金光而已。”眼底氤氲出一直隐藏压抑的情愫，程磊郑重道，谁承想刚想进一步拉近距离，就被一个恶劣的魔横插一脚。
“够了，漂亮话说的好听，金光可不需要你来守护。”沉默的看完了程磊的记忆，七夜冷着脸道，黑沉的桃花眼中尽是敌意和警惕“这世上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小人不知凡几，你和金光六年未见，只凭这两段记忆，如何能取信于人？”
“呵，魔君怪会含沙射影，血口喷人，但至少我是正道门人，和你这作恶多端，曾想毁灭三界的罪人相比，到底是谁不可信呢？”脸色骤冷，程磊嗤笑“你敢说你和你手下的妖魔从未害过人性命吗？”
“你——”
“够了。”头疼的打断了七夜的愤懑不平，金光闻此眸光微闪，却无力纠结，只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若你愿帮我，那是否能拜托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我就精通医术，金光，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把脉看诊。”担忧的凝视着他愈发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程磊轻声道“对了，我还没问，这魔君想带您去什么地方？”
“怎么可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的经脉会…”
脸色蓦然仓皇，额上滑下冷汗，不敢置信自己的诊断结果，程磊咬紧唇，眼中是无能为力的悲伤“抱歉，以我的医术…但魔君绝不可能成功釆到碧血真情七叶花！金光，你难道相信一个曾想毁灭三界的魔能真心待你，并如此付出吗？”
“七夜魔君，你也太大言不惭了！我都不敢妄言一定能让七叶花开，更别提你这个——”
“我并未妄言，只是想拼尽全力去做。”冷声打断程磊的质疑，七夜决然道，转头直视着金光，眼底是炽烈的深情“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都要去尝试。”
“原来作恶多端，一直想引天魔下界攻占人间的阴月皇朝的七夜魔君，竟是如此的宽厚仁爱，能对多年的宿敌、仇人，玄心正宗的宗主这么付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注意到金光竟因七夜的态度而有了一丝动摇，那微颤的睫羽，潋滟着细碎流光的凤眸，都让程磊心中一紧，难压焦虑。
“听说魔君的手下，魔宫那么多门人，可都是被宗主除掉的，你竟毫不在乎？毫不怨恨？”似笑非笑，程磊冷嗤“怕不是你有什么阴谋，想通过卑劣的表演取信金光，以此复仇或再次魔化人间吧？”
“我从没有这个想法。”烦躁的蹙眉，生怕金光会疑心自己，七夜只能握紧了他的手沉声坦然“金光，我不会再去魔化人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绝不会去做你讨厌的事。”
“魔君，你花言巧语，空口无凭——”
“够了！”记忆一片空白，看着面前针锋相对的两人，金光只觉得疲惫又心累，只能甩袖离开。
踱步到一旁观望的叶岚面前，金光微微抿唇，随即勾起一个安抚的浅笑，凤眸中流露出几分歉意“多谢你的援手，让你受惊了，叶掌柜。若你担心，可以直接回客栈，日后我必会报答你。”
“哎？不、不用...”原本防备又警惕的瞪着七夜的叶岚闻此不由得愣了，赶忙摆手“为光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很荣幸的，况且我也很担心你...”
忐忑的瞥了眼不远处的七夜，叶岚犹豫一瞬，才低声道“光哥，我没想到戚公子是、是魔...还是那什么阴月皇朝的魔君，虽然我信任你啦，但妖魔毕竟会吃人的，他真的...真的不会害人吗？”
咬紧牙关，叶岚的眼中燃起怒火，眉宇间有些苍凉“我的父母，就是被妖魔害死的，虽然这和戚公子无关，但那些可恶的妖魔，从来都以人为食，残害百姓，我们不像光哥你们修道有自保能力，甚至还能斩妖除魔，所以...”
“哪怕拼死，我也会保护百姓，绝不让妖魔为害。”沉默一息，眼底氤氲着难以言喻的忧虑，金光郑重道，神情坚定“叶掌柜，不如你先回客栈去？毕竟现下我功力尽失，可能无法...”
“不！我愿意留下来帮您，当初您颁布的除魔法令，护佑了那么多百姓，我们家就是其中之一，我怎么能在此刻弃您于不顾？”坚定又决绝，叶岚帮金光掀开车帘，神情感激“光哥，不管你相信谁，我都会无条件信任你。”
“毕竟，二十年来，国师一直为民除害，颁布施行的法令，永远都能让百姓获益，救我们于水火。”
“是吗...多谢你的心意。”薄唇轻抿，金光柔和了眉眼，心中却愈发沉重冷凝。
相信谁...他该相信谁？他能信任谁？
脑海中闪过七夜深情执着，温柔已极的眉眼，下一秒程磊的记忆和责问却又那么的铿锵有力，金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凤眸中划过迷茫。
他没有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他人之口了解，如此，他连自己都无法信任，又如何去做出抉择？
“七夜...你，能给我看你的记忆吗？”理智告诉他应该提防，毕竟七夜是魔，但这段时日的悉心陪伴、无微不至的照料，又让他在还未竖起防备时，心就先软了大半。
凤眸中流转出几分凄惶，金光强压下心悸，迟疑着呢喃道，却突然有些不敢去直视七夜的眼神。
理智迫使他冷酷，应把一切放在判桌上思考衡量，但情感却让他滋生出冲动和软弱，想要不顾一切，想要不那么累的去随心、去放纵。
“抱歉，我的意思是...”
“当然可以，只是我没修行过程磊的道法，我精通的只有斩天拔剑术，辅助的法术我了解不够。”体贴的帮金光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七夜凝视着他罕见犹豫，薄唇轻咬，凤眸潋滟的模样，只觉得心动不已。
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能陪伴在金光身边，能获得与他亲近的机会，这是他从前难以奢望的。
虽然希望金光能相信自己，但他有自知之明，也有心理准备，他只希望...这般温馨安然，幸福如梦的日子，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哪怕，长久到醉死其中，他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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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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