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漂亮。所以公子是看上了这里的景色?”枝繁问道。
沈峤点点头:“这里临湖,风景绝佳,比起闹市较为僻静,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将这里弄雅致些,总能吸引一些达官显贵来这里会面。”
枝繁、叶茂齐齐一愣:宗主此番让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会不知,为的就是利用这处地方打探和中转消息。
虽说闹市的茶楼酒肆收集消息是最便捷的,但那些地方能吸引三教九流,却不可吸引真正的达官显贵,听到的消息也较为琐碎。
“小公子是想,故意建造这么一个地方,让那些想谈大事的人自己送上门来。”话比较多的枝繁首先反应了过来,神色恍然道,“至于那些酒肆茶楼,本就人来人往,安插人手收集消息也比较容易,而那些地方不容易听到的,这座酒楼也可以听到。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不错,就是这样。”沈峤说着狡黠地对两个人眨眨眼,“再加上这座酒楼的主人,也就是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子弟,年纪也不大,别人更不会有什么警惕心。”
“原来如此!”叶茂听罢拊掌一笑,“小公子这一手妙啊!”
枝繁也点点头:“这些,小公子都是怎么想到的?”
沈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一早,我也没这些想法,哪怕联络你们之后,我心里都没底。师尊从前从未让我独自去做一件事,这还是第一次。”
这话匣子一旦打开,再加上对方也乐于坦诚相待,枝繁说起话来也直接了不少:“其实……打一开始,我们三个都以为,宗主这就是找了个轻松的任务,让您来玩的。毕竟在我们看来,这联络点设在哪,影响并不大。但是方才您的一席话,实在令我们茅塞顿开,原来……这其中也可以有这些讲究。”
叶茂也附和着点点头:“我们也没想到,您小小年纪,做事竟然这么老道。要不是您说之前心里没底,我们都以为是大公子给您支的招呢。”
沈峤笑着摇摇头:“师兄临走前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从前告诉过我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们要想隐匿自己的来历,最好不要太招摇。”
“哦——所以您才扮成落难的富家子弟,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是减少别人对您的敌意。”叶茂抢先低声道。
少年也压低了声音,俏言笑道:“我若是打着浣月宗宗主嫡传弟子的名头来这里,大张旗鼓还财大气粗,旁人知道这家酒楼和我师尊有关,那里敢来这里来吃饭啊?”
当着自己门人的面挖苦自己师尊,大概只有宗主的爱徒可以做到了,枝繁和叶茂面上的笑意讪讪,连附和都不敢,只能暗暗腹诽道。
三人说着话时,采买东西的花簇回来了。大门声响起后不久,就有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裙的秀丽女子提着大包小包上了楼,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方才清理完毕的小桌子上。
“按照小公子的吩咐,只买了一些干粮和点心,和一些常用物件。”花簇回话道。
枝繁想起方才的问题:“那关于银钱的来源,小公子准备如何安排?”毕竟又要装穷人,又不能真的影响任务进度。
少年正瞅准了桌子上那形似荷花的糕点准备下手,忽一听到问题,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准备回答时,花簇截过了话头:“这还不简单?落难的富家子弟身上也有一些贵重物品,我们拿一些东西出去变卖不就好了?”
沈峤点点头赞同道:“我也正有此意。”
花簇说罢又道:“你们两个,宗主让你们来帮忙的,什么都问小公子,那要你们有何用?”
枝繁、叶茂挠了挠头:“我们……不是怕打乱小公子的计划嘛。”
“好了好了,”沈峤出来打圆场道,“先坐下来吃东西吧,我早就饿了。”
几人总算围着小方桌坐了下来。
沈峤又想朝那荷花点心下手,忽见一只纤纤素手将那个纸包取过来放在他的面前,他抬眼一看,花簇笑道:“方才,您一直盯着它呢。”
少年被戳破小心思,脸唰一下就红了:“我……就是看这个点心好看。想吃吃看好不好吃,回头再做给师尊吃。”
素日里行事老练,不逊色年长者,私下相处时,少年模样才显露无遗,几人被沈峤的情状一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此刻,看到几人再无芥蒂的笑意,沈峤方才暗中松了口气:若说之前这几人听他的命令是因为师尊,那现在,他或许达到了师兄的第一个要求,以能服人。
至于判断……还要留待时间来考验。
花簇买回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外加上这几日的累活大多都是这三人在抢着做,真正轮到他动手的时间并不多。沈峤吃了几个荷花点心,便站起了身:“你们慢用,我先去屋顶练一会儿功。”
三分诧异,纷纷劝其多吃一点,然沈峤还是摇了摇头,走到了阁楼栏杆处,向上一跳,手扒住了屋檐,而后一个空翻,便上了屋顶。
这里的夜晚,似乎格外不同。秋月当空,湖水静谧,星辰点缀,水月辉映,好一派诗情画意。
此般美景,也不知道师尊有没有见过。
沈峤看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打坐静心。长安的秋风总是干燥的,这里的秋风却含着水意,清清凉凉,令人神清气爽,好似能抚平一切不安。
少年本身并无不安,只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新奇过后难免有些思念。想着长安月色下的师兄,是不是还在阅看文书;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师尊,那晚到底为何会一声不吭地走了?
原本准备打坐调息,梳理夜间异常活跃的朱阳真气,奈何心绪有些凌乱,不仅没有梳理成功,反倒让旧疾发作。心间蓦地传来绞痛,让他口中忍不住溢出一声痛吟。
花簇听到痛吟上房查看,正看到沈峤佝偻着腰盘坐在屋顶,大惊之下就要靠近,沈峤突然大喝一声:“别过来!”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花簇靠近到半步距离时,便被沈峤周身乱窜的真气弹开,猝不及防下脚底一滑,就要跌落屋顶。沈峤见状,当即敛回真气,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去拽住了她。
花簇抬头一看,少年额角青筋暴起,苍白的脸上不住地淌下冷汗,却还是费力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掉下去。
“下面是水,没关系的,公子放手吧。”花簇往下一看,咽了口唾沫对沈峤道。
“你……不会水。”沈峤费力说完,想将人拉上来,却又发现根本不行,甚至隐隐有些抓不稳。
花簇一怔,也不再多说,伸出另一只手勉力够到了屋檐,重新翻越上屋顶,将沈峤从屋瓦上扶了起来。
就在此时,枝繁和叶茂也闻声上来,见此一幕,也双双惊呼:“这是怎么了?”
花簇扶着沈峤坐在屋瓦上,见两人上来,便吩咐道:“枝繁,快准备给大公子传讯!”
原本闭着眼的沈峤忽而按住了她的手臂:“不用……无碍。”
“公子?”花簇惊讶道。
“我没事……”沈峤缓了缓,微微坐直了身体,俊秀的脸上依旧惨白,却朝三人露出安抚一笑,“调息一下就好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这……”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峤喘了口气,又叮嘱道:“以后……在我调息时,不要靠近……否则可能会被真气反伤。”
纵使沈峤没有明说,花簇也知道今天是她多事了,还连累了沈峤,当下便低头道:“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也是我没有事先言明。”沈峤缓缓摇头,“好了,你们去吧。”
三人齐齐行礼:“是。”
沈峤不欲让师兄为他担心,然而发生了这种事,三人又怎么可能不上报大公子知晓。于是,在枝繁向长安传回的讯息中,除了汇报任务进度,也提到了小公子突然发病这一事。
大约一月后,晏无师再回到少师府,从边沿梅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师尊不必担心,传信中说了,阿峤当晚就靠自己梳理好了真气,第二日便好了。”边沿梅端详着自家师尊的神色,斟酌着解释道。
“我担心什么?”晏无师轻轻一嗤,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回桌面,“他那个老毛病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习惯?又要不了命。”
边沿梅嘴角轻轻一抽:是,您没担心,那方才拿着杯子半晌也不动,定是嫌茶水太烫了?
“他走之前,你没告诉他?”还不待边沿梅说话,晏无师又继续道,“只需要挑选好联络点就行,这么点小事一个月都没办好?”
这跟您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吧?边沿梅嘴角再度抽了抽,不是说好要建立联络点吗?怎么又成了挑选?
“这件事早已办妥。”边沿梅恭声答道,“或许阿峤又有别的想法,您知道的,他一向主意都比较多。”
“有想法是好事,只是凡事还需量力而为。我养他这么多年,不是让他为了这点小事去送死的。”晏无师忽而讥诮道。
边沿梅:“……”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腹诽“一向喜欢追求刺激的师尊怎么会知道‘量力而行’这个词”,还是该腹诽“这点小事到不了送命的程度”。
“倘若师尊不放心,可以顺便去那边看看,您不是早就想发展丝绸生意么?”
“不去。”
边沿梅认命地送上了梯子,却没想到师尊依旧嘴硬得不行,只得在心中默默一叹,先行告辞退下。
至于师尊究竟去不去,这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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