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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如今在我不知道的海域上开着，太阳迟落早起，将天地熏染的好似浸了油的纸，一种不算多好看的半透明体。又是一天开始，我一身腻汗的醒来，洗了澡赶到甲板上吹海风。现在是七月下旬，合中国旧历的三伏，一年最热的时候。
此刻毕竟是清晨，人的兴致尚存，还没到被晒萎、烘懒的地步。这是条法国邮船，取得叫白拉日隆子爵号，我不懂的，外语方面我算个地地道道的纯文盲。甲板上很多人，外国人尤多，法国人，犹太人，印度人，唯独中国面孔缺缺。他们满嘴我不懂的话，我自然也无心多留恋于他们的言语间。
甲板上的帆布躺椅上倒是有位熟面孔。身上摊本小说，衣着打扮极其斯文讲究。大概是革新时剪了头发，后又没时刻去剪的习惯，于是半长的留着了。皮肤并不比那些西方人更白些，但也算白皙，带些东方人特有的柔和，眼睛大抵是更风用了什么洋货，是一双红眸。我想，我见过这么多外国人，他分明是一幅华人五官样貌，因此我断定那不是他本来的眸色。
我知道他，周宇翔，起了个不算常见的外文名，LexBurner，这艘船上的人都认识他，只是谁也不清楚他的背景罢了。有说是国内某家的公子，有说是著名的演员，总之气度不似常人，一看就是上流圈子的酒水才能泡出的名花。
假使他从帆布躺椅上站起来，就能看见他眉清目秀的五官，还有略显瘦削的身段，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知是不是船上华人少，竟叫这样的交际花流露出点寂寥，一种孤芳自赏、落落难合的神情。
但这种人终究不会轮到我们来评头论足的。
我看着向前上去与他攀谈的小伙子，了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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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您好。”
来着着一身黑布长衫，用的是迷花缎子，暗沉沉的富贵气儿。他摘下帽子握于胸前微微鞠躬，一个礼貌又恭敬的招呼。周宇翔站起身，眼神向下看他，心里说不上多大波澜，面上却攒出一团大大的和气。
“张小公子，你好呀。你倒不去下面餐室里赌的么。”
“啊……那东西自然没有先生有趣。”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句，对方却十足的诚惶诚恐，似乎慌张的连自己在说些什么也深思不得了。这幅笨拙模样倒是引得周宇翔发笑，忍不住想再戏弄几句。
“男人么，全爱赌。小公子听说过法国这样的迷信没有？若太太不忠实，偷人，丈夫做了乌龟，买彩票准中头奖，赌钱准赢。”
那小孩儿听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却也只紧巴巴的追问：“那…那先生也爱赌吗？”
周宇翔蓦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像虾滑里包裹着的一团大白米饭，或是退了潮后干干净净的一片沙滩地，一种期待落空的失望。只是在期待什么，他也懒得分清。于是他懒洋洋地又坐回了躺椅上，“赌啊，为什么不赌。”
不过赌的不是这种小家子气的就是了。
张秋实随着他半跪着地蹲了下来，像只忠诚的小狗，使出浑身解数好叫他展颜一笑。只是周宇翔见识过太多这种把戏，遂不以为意了起来。只是少年人稚嫩的模样还是吃香，他也就顺了小孩儿的心意，眼角向上翘了一点不经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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