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汉乐府《古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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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三十一年
咸阳宫
因为皇帝正在召见公子扶苏,所以内侍默默退到殿角,只当自己不存在。
“此次桑海之行,蜃楼一事你多加注意,至于小圣贤庄,”说到小圣贤庄,嬴政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至今未曾查明的旧事,再联系到李斯所提的苍龙七宿,眉头一皱,“小圣贤庄你看着办就事。”
李斯已经前往桑海,此行不出意外,他必然要进行震慑,至于扶苏,介时可行怀柔之策,若如此,儒家再不识相……
想到对朝政评头论足的博士们,始皇帝心中冷笑一声。
墨家已除,伏念若是再不识相,他们儒家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嬴政握着腰间的天问剑,心中却是一片冷漠,是对儒家,也是对所有妨碍帝国安危的存在。
“儿臣明白,”扶苏垂首,他明白,皇帝虽准他便宜行事,可也是在变相地考验他。
儒家……,桑海……,小圣贤庄……,荀夫子
思及不久前从阴阳家传来的消息,扶苏觉得他确实有必要去小圣贤庄一趟。
不只是为了父皇的考验,也是为了……母妃。
想到记忆里的母亲,扶苏看着与自己隔着一段距离,戴着冠冕,看不清神情的皇帝,终究是没忍住,“朝政再如何终不如陛下身体重要,还望父皇保重身体。”
皇帝勤政的事也算是举朝皆知,
隔着冕琉,扶苏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以至于他也猜不到皇帝内心的想法。
嬴政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扶苏会在此时这样说,,回想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在他身旁絮叨,一时心中百味陈杂“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扶苏行礼,转身退出大殿。
待扶苏离开大殿后,嬴政转身坐到书案后,轻轻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这种事往常他喊人来做的,只是念及还有诸多未看的奏疏,也不再多耽搁功夫唤人。
抽出一卷竹简,嬴政翻来,提笔开始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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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议政殿出来后,扶苏便回了高泉宫,在去桑海前他还有事要交代下去。
宫人看到回宫的扶苏,连忙附身行礼,看着白衣青年远去的背影,宫人心想,公子面如冠玉,肖像皇帝陛下,只是一身气质却截然不同。
不过,比起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皇帝陛下,宫人还是觉得他们公子更平易近人一些。
扶苏能感觉到宫人的暗暗打量的视线,这些侍女的心思,扶苏是清楚的,但宫禁森严,只要不坏事,他也不去管太多,因为他更清楚,无论自己做什么,只要他这个身份在这里,就会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接近他。
便如当年的母妃之于父皇。
扶苏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他看的明明白白,在昌平君心里,他是工具,母妃也是工具,也许确实是寄付了心思的,只是那些比起他心中的楚国是那么不值一提。
想到这,扶苏心中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一视同仁,可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一视同仁呢?
墨子所提的兼爱非攻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自古利益动人心,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制住自己的功名利禄之心的。
秦国能席卷天下,凭借的不正是秦人在商君法下被鼓动起来的渴求利益的心吗?
只是六国已灭,大秦再难找到如此庞大的军功来源,长此以往,必然是不行的。
帝国如今表面是繁花似锦,可底下却是暗潮汹涌,想到这个词,扶苏忽然笑了笑。
早晚那些不死心的六国之人会想起他来,毕竟比起毫无目的的一味对抗大秦军队,暗中帮助他那些有心把他拉下去的弟弟们才是更简单的办法啊!
岂不闻祸起萧墙乎?
储位空悬,这诺大帝国的继承权,谁能不动心呢?
轻轻叹息一声,扶苏抽出一卷空白的缣帛开始写祭文,再过不久就是母妃的祭日,而此行桑海,他怕来不及。
写完了之后,吩咐人按时烧了,侍者领命,因为知道此事在公子心中的重要性,他也不敢怠慢。
至于公子的生母是楚女的事,更是无人敢提,还记得当年昌平君之事被当年尚且是秦王的始皇帝彻查时,不乏有人将其与公子还有夫人联系在一起,内侍还记得当年皇帝彻查流言时的冷酷无情。
挥手让内侍退下后,扶苏独处于内室,他掏出一个锦盒,是一枚铜带钩。
他看着带钩,只有一半,钩身上面是云气纹,内面有两个阴阳文,扶苏长在一统六国前,也学了六国文字,因此认出这是赵国的字,荀茂。
握着甘罗从阴阳家带出的这枚带钩,扶苏闭上眼,他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在母亲陪他练字时,那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绢。
他曾亲眼看着母妃焚烧那张白绢,自然也记得了上面的字。
荀茂……以及荀蓁。
锦盒里是一张用了特殊墨书写的素绢,看到甘罗所言后,扶苏一时无言。
所以,父皇知道吗?他又知道多少呢?
看到后面甘罗的猜测,扶苏忍不住笑出来,心中却是一片悲凉,父皇该是不知道的。
想来阴阳家也不敢吧!
父皇若知道,必然利用此事做文章,总归荀子会知道的,那么,夫子能轻易将此事当没发生过吗?
怎么可能呢?
权力是毒药,可是却是权力保护了他,错的不是权力,而是手握权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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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嬴政处理完奏疏,已是深夜,没空召去后宫,也没兴致召人过来,叫了会按蹻的医者过来,待肩背酸痛缓解后,挥手将人斥退,在宫人的服侍下疲惫地进入梦乡。
这个梦并不平静,看着怀里抱着他的腰哭的人,嬴政头一次觉得有点懵。
只是当他想去看清那人的脸时,他醒了。
披衣起身,嬴政坐在榻上,殿内一片昏暗,即使是内侍在这也看不清皇帝的神情。
而嬴政……却是也没有什么神情。
虽然最后没看清那人的脸,但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摸着身上的中衣,轻薄贴身,用的是最好的齐地白绢,缝制衣服的人因为担心刺绣表面的凹凸感会让穿着的人觉得不舒服,因此只在袖口用银线绣了一圈花纹。
大秦的皇帝摸着袖口的花纹,一时表情也莫测了些,如果宫人此刻点灯,大概能看出来,那是无语的表情。
只不过此刻无人能看到,即使是影密卫,没有夜视能力的他们也看不清皇帝的神情。
就在留守的影密卫疑惑皇帝陛下为什么还不睡时,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
只听陛下略带疑惑道,“为什么用桃花啊?”
站岗的影密卫:好家伙,谁在陛下的衣服绣桃花?这么勇?
嬴政在摸清楚衣袖上的花纹后,一时有些无语。
这件中衣是在高泉宫找到的,他还记得被派去高泉宫打理的内侍回来回报时的表情,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奉命去看看,居然能看出几箱子寝衣来。
嬴政是没有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那么多衣服,通过这些中衣甚至还能看出绣工的进展。
摸着这身旧衣,嬴政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他于上郡东巡那年曾听到的。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故衣如此,故人如何?
删改说明:去掉了一段嬴政的心理活动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古艳歌》
这是弃妇唱的,讲的是念旧。
摘选自网络:这篇最初见于《太平御览》卷六百八十九,题为《古艳歌》,无作者名氏。
这首诗是弃妇诗,上二句比喻自己被出而终恋故人,下二句是说服故人也应该念旧。
用在这里,有种莫名地反差。
其实,这章应该叫霸道嬴总和他的工具人小娇妻(妾)
②话说我一直觉得秦时明月里塑造的扶苏形象有点违和感。
扶苏她妈是楚女,可他爹是秦王,是始皇帝啊!
拿昌平君比较,昌平君他妈是秦国公主(嬴政的姑奶奶),扶苏不能拿这个怼人?怎么,昌平君随爸爸,他就要随妈妈?
还有,扶苏难道不明白昌平君心里谁最重要吗?
人总有亲疏远近,扶苏不可能不明白啊!
秦灭了和秦不灭那个对他有利?
嬴政对他怎么不好给昌平君翻案?(而且,这根本没得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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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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