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在鸡鸣的前一刻赶到了城门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抛下令牌：“即刻开城门！”
那城门吏站立在暗处，抬手稳稳接住令牌，威风凛凛走上前两步，灯火照亮他那张沉淀岁月沟壑却依旧精神奕奕的脸：“老夫倒要看看何人敢开城门。”
赵嘉惊在原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人竟然是廉颇！
他慌忙下车行礼，灰溜溜站在廉颇身后，暗中使着眼色询问嬴翮，不久前这二人才在御史府相谈甚欢，视他如无物，如今又来守城门挡他们的活路是何缘故？
嬴翮无视赵嘉那张蠢脸，对于廉颇此举，她并不意外。若今日她是廉颇，她也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赵国。
“老夫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廉颇率先开口。
给白季看返赵文书，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让其安然离开御史府，则是出于对晚辈的惺惺相惜，而这些行为与在城门截停她并不冲突。
毕竟这世上总有些天纵奇才，凭一人之力足以抵过千军万马，放其回秦便如放虎归山，他日卷土重来时，他廉颇又有何面目面对赵国百姓？
嬴翮无意识握上了剑柄，忽听前窗被推开，傅溪微微探出头来：“发生何事？”
听到傅溪的声音，嬴翮握着剑柄的手，如同触电一般飞快弹开，她并未回头，反手合上前窗：“小事一桩，我会处理。”
赵嘉暗自腹诽，这都死到临头了，还死鸭子嘴硬，有廉颇将军在，一只苍蝇都飞不出邯郸城门。
嬴翮自行下车走到廉颇面前，低语道：“放她们走，我留下。”
“若是老夫不允呢？”
听出廉颇有意刁难，嬴翮心道，换作从前的她，必定不会再多费口舌，因她一人一剑也可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众人冲出重围。
但她已决心不再走过去的老路，仍是拱手谦卑道：“车中只有一负伤的赵人，一赵国孤女，以及一位被我哄骗来的无辜之人，他们不会对赵国的安危造成任何威胁，将军深明大义，大可放他们一命。”
傅溪对气氛再不敏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下车，便见嬴翮背对着她朝着一老吏深深行礼，那弯下的脊梁着实刺眼，她皱眉道：“阿翮？”
“回去！”嬴翮回头，向来温柔的语调第一次严厉起来。
傅溪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回马车上躲着，而是大步上前拉开嬴翮行礼的手，低头审视眼前的老吏：“便是你在为难她？”
“此言差矣。老夫尽职尽责，何谈为难呢？”廉颇看了眼被傅溪挡在身后的人，无辜抚须。
“为老不尊，出尔反尔，以多欺少……”赵嘉低头小声附和。
廉颇老脸一红，轻咳几声，有这么拆台的吗？
嬴翮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傅溪还会出来护着她，可一切皆因她而起，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他们说得很对，我作恶多端，是天地难容的罪人，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傅溪只是一时气愤，一路上气已消了大半，真要算起账来，她又何尝不是对阿翮隐瞒身份了，此时反而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制止岳小丁口出恶言：“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我认识的你，我这些日子看到的你，不都是真实的你吗？”
嬴翮一怔，心绪复杂，她用力甩开傅溪的手，不再多看身侧之人，和廉颇急声解释道：“此人只是被晚辈哄骗来的傻子，别看生得高大，却从杀不得生。这种无用之人，我不屑与之为伍。若要留我，便请将其赶出城去！”
“我再强调一遍，要留一起留，要走便一起走。”傅溪顾不上争论“傻子”的污蔑，她最不喜嬴翮这一点，明明可以共同面对，却偏要自作主张。
廉颇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眼神意味深长，什么大傻子女修罗？一对苦命鸳鸯还差不多，看来他找到影响白季的人了。
恰巧此时一声鸡鸣，他当即抬手示意，目光炯炯：“开城门。出城可以，但有一人须得留下。”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正是黎明破晓时，朝阳涌入城内，刺破这满城的阴森黑暗。
嬴翮望向身边之人，这样明媚温暖的日光，就该洒在小易的身上才叫相配。她释然一笑：“多谢前辈成全，晚辈自当信守承诺。”
傅溪的手不经意间后移，摸到许久不曾用过的木仓，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任你城门戒严，她也一定要带阿翮走！
却听那老吏慢慢悠悠补充道：“公孙嘉必须留下。”
傅溪摸木仓的手一松，垂眸和身侧同样惊讶的嬴翮面面相觑。
不等二人反应，廉颇大手抓过一旁一脸迷惑的赵嘉，带着一众赵军与二人擦肩而过。
“多谢前辈。”身后传来女子真心恭敬的声音。
廉颇没有回头：“你我虽非一国之人，论起来祖上却出自同一血脉，今日一别，恕不远送，往后还请好自为之。”
还是那句话，这天下鲜少能有天纵奇才，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她折在自己手上。
此女身上的戾气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即便身陷囹圄，也不愿牵累无辜之人。若真从此收心退隐，便是天下百姓之幸，既如此，今日他便放其离去。
更何况，他廉颇一生光明磊落，断不会使肮脏阴损的手段，以多欺少囚杀一晚辈。
若今日看走了眼，他日刀兵相见，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到时便在战场一决胜负，堂堂正正打败她。
*
众人一出城，便如游鱼入水，傅溪驾车，嬴翮指路，这样配合默契，等赵偃等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难寻踪迹。
傅溪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迟来的反驳，她气鼓鼓道：“你说谁是傻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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