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发营地的夜间要比京城冷上许多,饶是紫苏专门给年婳另加了一床被子,年婳夜里的手脚还是冷的。这时候便体现出侍寝的好处来了,四爷躺她身边跟个火炉子似的,年婳在睡梦里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心安理得地把身旁这尊大佛当作了取暖工具。
胤禛的生物钟十分准时,早上醒的早,每次睁眼就见年婳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丝毫没有什么以下犯上的自觉,他第一次发现她这个特点时还会皱眉觉得不合规矩,到现在,已经会在夜间触到她冰冷的手脚时自动把人揽怀里了。
只是这样悠闲无拘的日子还未过几日,回程的日子便定下了。
回程的马车里,耿格格和年婳搭伴解闷,看着车帘外一闪而过的旷野,耿格格长叹道:“又要回那不见天日的宅子里了,也不知下一次出来是什么时候。”
这话说中了年婳的心事,因为她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耿格格视线落在窗外,似是陷入回忆:“我做姑娘时,那可是一等一的快活恣意,额娘阿玛说满人家的女儿就该带点豪气,因此我从小就被当作男儿养,那时候,全家没人料到我会进四爷后院给皇子当女人的。”
这话年婳不知怎么接,她和耿格格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对方大部分时候都是爽朗开心的,很少见她有低落的时候。
耿格格说完,又转过头来看向年婳,笑道:“年妹妹,你这年龄比我家中的妹妹还要小上一些,我看你便觉得像是自家妹妹,总是忍不住亲近。而且这府里不少人嫌我性子直,都不大愿意跟我来往。”
年婳也笑着握了耿格格的手:“姐姐的性子最是赤诚坦荡,谁若是嫌弃,那是他们眼光有问题。”
耿格格又开怀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说:“我把你当妹妹,所以跟你说些体己话,你莫要嫌弃我多嘴。此次围猎我算是看出来了,四爷是把你放在心上了,可你要知道,天家的男人们看似多情,却也最是无情,此次回府,万一......我是说万一回府,四爷待你与这段日子有落差,你可不要将自己困住。”
耿格格话中的意思很隐晦,但年婳却听懂了。她在劝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恩宠就把整颗心扑到四爷身上,这贝勒府里从来不缺受宠的女人,可若你把这份宠当成了真心,你可就是犯傻了。
四爷曾经可以宠李侧福晋,今天就能宠她,明日还有可能会宠爱什么王格格、刘格格,将来有一日他会成为九五至尊,年婳想,若她能顺利活到那时候,恐怕要与更多的女人去分他的宠。
“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进了贝勒府后院,我们首先要疼的便是自个儿,这个道理妹妹懂得的。”年婳低头笑了笑,看上去是万分的温柔娴静。
耿格格先是愣了一瞬,继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聪慧的,成,只要你懂这个理儿就行,我也是见了太多的痴女子,不想你到时候走她们的老路。不过嘛......”耿格格话头一顿,玩味道:“我观四爷如今待你,可是李氏盛宠时也不曾有过的温柔体贴,保不准儿,你真能走到他心尖尖上去。”
年婳只淡笑,心底却对此话不认同。
奢求一个封建皇子的真心,跟前世她每天做梦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估计差不多?
胤禛眼下来看对她是不错,但说到底她拥有的是现代人的灵魂,这种随手便能赐下的“不错”会让她感激,却绝不会让她为之交换真心。更何况,自己二哥的命运若不能改变,几十年后二哥再被九十二道罪名赐死,她和四爷之间恐怕要成仇人了,还谈劳什子的感情?
飞扬的马蹄踏在官道上,随风扬起一阵尘土。车帘在行驶中被掀起一个小缝,属于室外的冷空气倏地钻进来,耿格格“哎呀”了一声,连忙拉动木栓子将车窗关上。
年婳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只是思绪却在这股冷风的刺激下越发清明。
辉发围猎是一段属于年婳的短暂放纵,马上回到西小院,她会是那个令所有主子都满意的年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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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离京城还有不到两日行程,四贝勒府里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准备给主子爷接风洗尘。
夜间凉了,福晋不放心大阿哥,尽管有奶嬷嬷时刻照看着,她总是要在睡前去看一看儿子的被角有没有压好,厢房的窗户有没有关紧。
待这一切都检查完毕,跟奶嬷嬷们交代了明日大阿哥的饮食,福晋这才由桂嬷嬷扶着回到正房梳洗。
“那边来信说,爷估摸着还有一两日就要回来了,明日得让各处把前院后院收拾一番,不能让爷一回来就不痛快。”
桂嬷嬷手脚熟练地给福晋卸下头上钗环,笑道:“主子,这些事情从前日就吩咐下去开始做了,连小花园的树都修剪了一番,您就不必操心了。”
福晋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李氏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桂嬷嬷撇了撇嘴,不屑道:“她能作出什么妖来,四爷不在,任凭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处使去不是?”
福晋跟着笑起来,想到辉发那边的来信,意味不明道:“我当初果真没看错,年格格是个争气的,据说爷在辉发夜夜到年格格帐子里留宿,待到年氏回来,李氏能不能翻身,还真不好说。”
桂嬷嬷闻言看了福晋一眼,反倒泛起了几分忧愁。
“嬷嬷有话直说便是,您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哪用得着吞吞吐吐?”
桂嬷嬷唉了一声,直言道:“福晋啊,虽说您当初这借力打力的法子起了成效,可奴婢这心里总是慌的不行,奴婢就怕李氏倒了,年格格会成为第二个李氏啊!”
福晋心里又何尝不曾忧虑过这一点,只是李氏风头太盛,前段时日又诞下了二阿哥,她不得已才暗中助着年氏入了四爷的眼。
桂嬷嬷见福晋听了进去,忙接着道:“依老奴看,福晋您还年轻,大阿哥身子单薄,最好再有个兄弟扶持,咱正院的日子才能稳固红火起来!”
福晋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宽额、厚唇、开扇眼,客观来看,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胜在这些年管家积攒了一身威严的气质,才让人觉出几分贵气来。但若要论男人的喜欢,没有男人会因为威严气度去喜欢一个女人,尤其那个男人本身自己还是天潢贵胄。
福晋苦笑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孩子这事眼下看只能随缘了。年氏根基浅,现下得宠没关系,我这次会打足精神盯着,只要爷不再给我抬个侧福晋上来,随便什么女人,总有新的能替代了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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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速度要比去时快上不少,这一来一回,京中的气温也是变化极大,年婳一踏进西小院,发现院中的银杏叶子都黄完了,金灿灿的落了一地。
“格格吉祥,奴才几个给格格请安,恭迎格格回府!”德喜和品月领着院子里的人给年婳请安,竟让她生出一股回家的温暖来。
年婳让人起了,望着满地的银杏叶,笑道:“这叶子落得怪好看的,一会儿我去捡几片做书签来。”
品月喜滋滋地凑上来邀功:“方才德喜要扫,我说不要,这叶子落在地上也成了一景儿,咱们主子回来看了定然喜欢,我说什么来着,主子果然也觉得美!”
“是是是,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年婳笑着点点品月的额头,看着满院子人的笑脸,宣布道:“这段日子大家守着西小院都辛苦了,今晚咱们改善伙食,吃火锅!让品月拿了我的钱袋子去给你们发赏钱。”
众人一听也来了精神,笑着领完赏,忙张罗着安排晚膳去。
期间,品月抽空把紫苏拉了过去,细细盘问她这一路发生的大事小事,待听到主子差点死在马下,又被四爷救起,品月惊的双手捂住了嘴。
紫苏见周围没人,凑过去小声说道:“我感觉四爷挺喜欢咱们家格格的,往常在府里见了四爷哪个时候不是冷着一张脸,可偏偏跟格格在一起,爷也是有说有笑的。”
品月一听更激动了,忍不住道:“那是自然,咱们格格模样好性子好,换作谁会不喜欢,只不过李侧福晋这时候怕不是恨透了咱们格格,往常这种围猎都是李侧福晋跟着去的,可这次爷带了耿格格去都没带她。”
“那不是因为二阿哥还小嘛......”紫苏心思没那么活络,下意识说道。
品月扬着眉道:“我觉得不是,依我看四爷就是想单独带咱们格格出去玩,咱们走着瞧,我总觉得咱们西小院日后的光景,会比现在更好。”
底下人的议论年婳充耳不闻,刚回来胤禛肯定要去福晋院里的,她不用侍寝,连日赶路又疲乏,吃饱喝足后往被窝里一钻便睡了过去。
只是半夜被冻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往身边寻找热源,这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是四贝勒府了不是辉发营帐,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起来。
今日听德喜说,过冬的炭火发放下来了,她本来觉得还早就没生炭,看来明日得让紫苏把炭火烧起来。这般想着,年婳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适应的何止年婳一个人,早上苏培盛陪着胤禛从正院里出来,就觉得主子今早气压有些低。
“主子爷,您可是昨晚没睡好?今日不用上朝,奴才扶您回前院再睡个回笼觉?”
胤禛睨了他一眼:“你何时见过爷要睡回笼觉的?”
苏培盛心道没有吗?那前几日被年格格拉回去一起睡回笼觉的是谁?
只是胤禛此时看起来更不快了,苏公公也不敢问,只敢屏气凝神跟在后面装哑巴。
“年格格今早什么安排?”
苏培盛傻在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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