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眸色一凛,死死将跪在眼前的苏培盛盯住:“你说什么?”
骇人的气势让苏培盛瞬间后背发冷,顾不得擦拭额上冷汗,苏培盛硬着头皮道:“晨起的时候二阿哥的奶嬷嬷发现二阿哥烧了起来,解开衣裳一看,二阿哥身上出了一大片水泡,那奶嬷嬷小时候亲眼见过家里人得天花,顿时紧张了起来,再去看二格格,发现二格格的脸上也有了水泡。”
接下去的话苏培盛说不下去了,这病能要人性命,莫说二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孩子情况凶险,就是他们前院的大人此刻心里也没底。
苏培盛正想要抬头请主子决断,便见胤禛沉着脸坐了下来,抬手按了按眉心:“去,派个外院的人去宫里请太医院痘诊科的人来,另外派人去城里通知查痘章京,就说他四贝勒府上出天花了。”
安排完,胤禛还坐在原处未动,薄唇紧绷,周身一边彻骨的寒意。
苏培盛壮着胆子问了句:“那李侧福晋那儿......要不要说一声?”
“暂时先瞒着,看看二阿哥和二格格的情况再说。”胤禛眼底幽暗,莫名说了一句:“也派人去庙里知会福晋一声,府里情况凶险,大阿哥暂时就别回来了。”
至于要不要请福晋回来主持大局,四爷却未明说,苏培盛应了声,心里却也没底,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让福晋自个儿选?
尽管心里再慌,整个前院除了四爷却还是要看着他苏培盛的脸色揣摩情形的,为了安定底下人的心,苏培盛重新调整了表情,一脸严肃地出了门。
痘诊科的人来的很快,不一会儿,查痘章京程大人也带着下属来到了四贝勒府。
能干这活儿的都是小时候生过天花的,这病虽然凶险,但只要得过一次便不会再被传染,程大人和太医院的太医稍微一合计,两帮人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起来。
天花,民间又叫痘娘娘,传染性极强,越是天气暖和越容易发作,早年清军入关因为这病死了不少人,近些年来圣上注重天花防治,民间发病的人少了许多,宫里更是许多年不听这个病了,今早四贝勒府来人说府上出现天花时,程大人还愣了一瞬。
好在他们处理这种事也有经验了,就算这次得病的是皇子皇孙,还是按照一样的流程去办。
太医最先给两位小主子开了方子命人去煎药,程大人同前院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太监配合着,把仆人们分成两拨,一拨生过天花的负责留下来伺候,没得过的找个地方隔离。
苏培盛在一旁犯了难,他自己就是个没生过天花的,可是主子爷身边离不了他啊!
程大人长着一张四方脸,眉毛胡子又粗又黑,见苏培盛在一旁犯愁,以为他是在担心前院的情景,随口安慰道:“倒也不必过分畏惧,程某同这病打了许多年交道了,成人一般不会被传染,小孩儿身子弱,是最容易发作的人群,来时听闻府内大阿哥恰好在庙里,这倒免了一道担心。”
苏培盛闻言稍微安了几分神,谁料程大人又接着补充道:“但成人也不能麻痹大意,若是没得过,最好隔离避开,往日我也见过小孩挺过来了,家里大人病死了的。”
苏公公觉得自己一颗心真是被立在廊下的程大人捏住了把玩,一会儿给他塞油锅,一会儿给他扔在雪地里。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爷长这么大,可未曾得过天花。”苏培盛眼看都要哭出来。
程大人正准备接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一切按照章程办,苏培盛,你也随那些要去隔离的下人们出去避一避。”
胤禛自二人身后走来,穿着一袭靛青色袍子,眉眼间有一种不见喜怒的沉静。
程大人先给四爷请了安,随后又道:“往日八旗贵人发现了病例都是挪到庄子上养的,四贝勒不如在前院隔离,让小阿哥小格格到府外避一避。”
胤禛未加思索道:“不必,把前院封锁了,让两个孩子在此处,我去庄子上。”
程大人愣住,睁着一双大圆眼看向四爷,心道外面都传言这个冷面贝勒不仅面冷心更冷,没想到对儿女倒是体贴,他以前到京中人家治痘,多的是选择让儿女出去避一避的父母。
“这样也好,省的两个孩子病中折腾,不过贝勒爷您自个儿也得留心着些,走时带上个太医,万一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跟京中联系。”
程大人粗中有细,把能想到的细节又同胤禛叮嘱了一番。
前院没得过天花的丫鬟太监有一多半,好在天气暖和了起来,前面的厢房不够一人一间,程大人便命人在院中搭起了棚子,让这些人独自饮食吃住十二日,期间不得见人不得触摸外间器物,行走过的地方还要撒上石灰,再用艾草焚烧消毒。
年婳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胤禛走的当天便命人来西小院隔着门传了话,看着赵嬷嬷进来传话时一脸凝重的样子,年婳陷入沉思,她真是在这四方的天里过糊涂了,自己没有当娘的经验,就忽视了天花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孩子的杀伤力。
年婳这边又是懊恼又是自责,一时也顾不得跟李侧福晋的私人恩怨,反而盼着二阿哥和二格格能转危为安。
无论大人之间如何,那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想起和二格格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年婳心底更加揪心。
然而她自己在西小院坐立难安还不到三日,宫里便传来了德妃娘娘的口谕,命人送她去城外的庄子里侍疾。
侍疾?她侍的哪门子疾?
还未等年婳反应过来,前来传旨的太监便捏着尖细的嗓子开口道:“四贝勒爷被传染了天花,德妃娘娘想着贝勒爷身边没人伺候,独自在庄子里养病过于凶险,特地命奴才来接小主过去。”
满院子的人在听到这话后都愣在了原地。
品月最先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年婳挡在身后:“公公,我们小主身子不好,去岁冬天刚生了一场大病,这等伺候四爷的差事让奴婢替小主效劳吧,奴婢们伺候人惯了,小主向来娇弱,她做不得这些的。”
年婳没有得过天花,既然四爷这么大人了也会被传染,那年婳去自然也是十分凶险的,品月率先想通了这点,霎时不管什么规矩便想要阻止宫里的人将年婳带走。
“大胆奴才!娘娘亲点了年格格去伺候,你算什么东西,胆敢阻拦娘娘的决断!”
那太监说着便要命人将品月拉开。
“慢着!”年婳出声喝住了想要去拉扯品月的小太监,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怒色:“我随公公去便是,不必在此拉拉扯扯,到时候误了时辰传到娘娘面前,反而要怪公公办事不力了。”
“小主!”品月在身后焦急地喊道。
年婳转身看向她和一脸担忧的紫苏他们,心头涌上感动,她当初可以说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深宅大院,如今遇到危险,竟然能得到这么多人牵挂担忧,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暖暖的。
抬手将品月拉住,年婳笑道:“不碍事的,这病成年人不容易得,四爷或许只是意外,他吉人天相,我过去伺候一段时日,待他好了,我说不定还能捞个功劳。”
话虽这么说,西小院的人却无法像年婳一样笑出来。说句大不敬的话,宫里头的德妃娘娘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四爷人虽在庄子,但身边肯定是不缺伺候的人的,若到时候四爷好了,他们格格反而搭进去了,若四爷没好......
紫苏和德喜越想越怕,大日头下脸色反倒开始惨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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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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