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后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从高到低排成一排的阿哥们。
刚才太监禀报的时候，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在阿哥所打起来了！
光天化日的！
“规矩呢？阿哥们的体统、尊严何在？”
皇后看了一眼最当头、舞得最疯癫的王小五。
这孩子大约、的确是没什么体统规矩的。
可以理解。
因为他没有在宫里呆过，不是宫里长大的！
而受过良好宫廷教育、循规蹈矩的阿哥们居然乱成一窝，是皇后简直无法容忍的！
“永瑆，你说！”
十一阿哥永瑆有点畏惧地看了眼皇后，正要开口，就被旁边的王小五打断了。
“皇后娘娘！”
王小五声嘶力竭：“十一阿哥他，知错了！”
永瑆：“？”
几位阿哥：“？？”
王小五：“十一阿哥知道错了！他说他不该骂我王小五是野种，骂我娘是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骂黄桑不知道爱惜身体，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
整个坤宁宫：“……”
永瑆气急败坏：“胡说八道！我没有说……”
王小五：“承认吧！是男人就要承认说过的话！”
永瑆：“我不……”
王小五：“你不是男人，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永瑆胀红了一张脸，“我、没、有、说、过……”
王小五：“那你猜我为什么打你？”
皇后：“够了。”
皇后扶额，“永珹，你是老大，你说永瑆是不是说了这些话？”
四阿哥永珹迟疑：“回皇额娘的话，永瑆确实说了些不好听的。”
皇后就知道，肯定是永瑆仗着身份高贵，瞧不起王小五。
皇后一拍桌子：“永瑆，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是吗？仗着身份瞧不起人？”
王小五的身份在永瑆看来低人一等，是因为出身宫外，可王妈也出身良家，再怎么说也不能说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皇上承认了王小五的身份，那就等于说是，给王妈正名了。
皇后心里清楚，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的女人，在皇上的眼里其实都差不多。
就像她乌拉那拉氏，空有这中宫的尊名，在他眼里，说不定还比不上外面的莺莺燕燕能叫他快乐呢！
“还有，皇上再怎么不是，再怎么在外头沾花惹草，再怎么乱来，你也不能把心里头的真心话，都说出来！”
皇后嘱咐：“不然，你皇阿玛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不要怪皇额娘，没有预先告诉过你！
永瑆：“……”
永瑆：“我真的没有说过……”
谁信我一下。
皇后转向剩下的阿哥：“永瑆不懂事，你们这些年纪大的阿哥，也不懂事？永瑢永璇，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永瑆和小五打架？”
永瑢想了想：“皇额娘，我们主要是没想到永瑆和小五这场架，真的打得起来。”
一个十岁的孩子会干不过五岁的孩子吗？
永瑆就干不过。
皇后沉默地盯着永瑆脸上的红印子。
倍感委屈的永瑆：“呜呜皇额娘……”
王小五二话没说打断了他：“皇后娘娘你看他，连个五岁的孩子都干不过，他还想要告刁状。”
众人：“……”
王小五：“不是说满洲，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吗？”
王小五：“不是说，以骑射为本，阿哥们小小年纪就要学习骑射摔跤吗？”
王小五阴阳怪气：“皇后娘娘您必须要检查一下十一阿哥的骑射，指不定某人浑水摸鱼了好几年呢。”
皇后恍然大悟：“永瑆，你的字虽然写得好，但你确实不太爱骑射，弓马也很不娴熟。”
皇后点头：“本宫会禀明皇上，加强你的骑射课业的。”
永瑆：“……”
瞬间感觉天黑了是怎么回事。
……
皇后：“小五……”
王小五果断承认：“我的确不该打人，但我也有苦衷的，皇后娘娘。”
众人：“苦衷？”
王小五小手在看不到的地方狠掐一把。
顿时亮晶晶的眼泪，就不要钱地泛了上来。
“小五从小没有爹，早就习惯了别人喊我野种，小五不伤心……”王小五眼含热泪：“小五就当自己的爹是个大英雄，为了拯救世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小五要做个好孩子，对得起爹的一世英名，也对得起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不容易。小五长这么大，想最多的就是要出人头地，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孩子们，都另眼相看。”
“他们有爹就很了不起吗？”
“是的，他们有爹就是了不起，他们有爹可以给他们买糖吃，可以给他们当大马骑，可以在他们被欺负的时候，从天而降挺身而出。”
“这都是小五曾经梦想过的……梦想过自己挨欺负的时候，有个人高马大的爹站出来，给小五出气。”
站在门口听到了一切的乾隆帝，心潮翻滚，目光湿润。
原来这孩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都是因为他在儿子成长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缺失了！
乾隆痛心疾首地想着，第一次真真正正感觉到铺天盖地而来的愧疚，和对王小五的怜爱。
……
“王小五就是这样度过了五个没有爹的春秋的，小五也想过，要不就软一下骨头，叫隔壁牛老汉爹算了，这样就可以免费喝到他家的牛奶了。”
听得正到动情之处，眼泪汪汪的众人：“……”
乾隆：“？”
王小五：“但小五没有这么做！小五想了很久，要是这么做了，爹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放过牛老汉的！”
这样他就连收费的牛奶都喝不到了！
乾隆：“很感人，但你的亲爹不在天上，就在眼前好吗。”
王小五擦擦眼角：“小五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在日复一日地被喊野种中度过了。”
他们会从屋外，丢进来一坨坨牛粪蛋子。
而王小五，是不被允许回击的。
因为王妈要用牛粪蛋子烧炕。
……
“没想到，小五有一天终于知道了真相，他不是没有爹，他的爹也没有死，甚至，他的爹还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你们知道小五是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相信了这个事的吗？”
“你们知道小五一意孤行上京寻亲，突破了多少阻力吗？”
不说别的，光是隔壁牛老汉的追杀，都差点没逃脱！
王小五在准备上京的前一天晚上，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而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他将隔壁牛老汉的奶牛的奶。
全部挤光了！
一滴不剩！
……
“你们又知道，小五一路上，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吗？”
王小五眼泪花花。
“小五睡在臭不可闻的船舱里，脚边的老鼠，一直盯着小五手里，最后一口馒头！”
“旁边的醉汉，妄图将他的脚气病，传染给我！”
“就算是到了通州，还有一个女人看中了小五的聪明、可爱、白净，想要把小五带回她家里，做免费的陪聊！”
当初好心搭载王小五的贵妇人：“真是日了鬼哟。”
……
“小五被拦在了宫门外。”
“被顺天府丢出去。”
“撑着最后一口气赶到猎场，差点被当成鹿射死！”
五阿哥：“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我记得我的箭没有跑偏。”
十二阿哥：“你没记错啦，蛙哥。”
五阿哥：“？”
十二阿哥：“对不起，五哥，永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受到了小五的影响吧……但蛙哥念起来真的好丝滑。”
王小五发出了最后的指责。
“在你们抬头就可以看到爹的时候，王小五要历尽千辛万苦，才可以见到爹一面。”
“在你们都有爹疼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没有爹的王小五是怎么过的呢？”
……
六阿哥永瑢神色感慨。
八阿哥永璇微微红了眼眶……虽然在黑眼圈的衬托下，不是很看得出来。
皇后娘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好了小五，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了，难为你一个小人儿，千锤百炼的。”
王小五双手捧心：“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小五被外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野种都不会动容一下的，但就是受不了自家亲亲兄弟用蔑视的眼神看我，骂我野种！”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
因为众兄弟立刻将强烈的谴责目光，投向了永瑆。
皇后张口就要重申对永瑆的责问。
就听门口传来乾隆帝的训斥。
“永瑆！你这么说兄弟，你还有没有心！”
……
“皇阿玛。”
“皇上。”
就见乾隆帝大步走来，怒意写在了龙脸上。
“永瑆，你个不友爱兄弟的，枉朕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对你平日多加疼爱，”就听乾隆帝发怒道：“没想到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仗着身份欺凌兄弟，口无遮拦，在阿哥所内打架斗殴！朕要重重罚你！”
“呜哇。”
这是来自十一阿哥永瑆的嚎哭。
他感到万分荒谬，王小五那经不起一丁点琢磨的话，居然让所有人都偏向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他究竟，施了什么法术？！
……
“不知道悔过也就罢了，还哭！”
跟大姑娘一样地哭！
乾隆帝越发生气了。
王小五：“是真男人就要留下愧悔的泪水。”
王小五：“好了我知道他已经两次证明自己的确是真男人了。”
……
可怜的永瑆被乾隆帝拍板，关在南内一个月不许出门。
除非写够八十遍《孝经》。
还换了身边的，谙达师傅。
出来就操练！
狠狠操练！
脸色发白的永瑆：“皇阿玛……”
他不害怕抄书！
他害怕骑射哇！
……
“且慢！”
一旁大仇得报的王小五居然开口了。
“一个月小黑屋，他要是还不长记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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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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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进京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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