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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小镇诊所
小岛唯一的诊所简陋但干净。穿着白大褂、皮肤黝黑、戴着厚框眼镜的老医生，正仔细地检查林溪的脚踝，并处理着她手臂和腿上的擦伤。
靳言站在诊室角落的阴影里，靠着刷着绿漆的墙壁。他已经换上了技术部同事临时买的干爽白色背心和深色运动长裤，略显粗糙的衣物掩不住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挺拔和冷硬气场。
他沉默地看着医生处理伤口，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邃难辨。
“轻微扭伤加一些擦伤，骨头没事。”
老医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熟练地给林溪肿胀的脚踝涂抹上冰凉的草药膏，缠上弹性绷带，又给她的手臂消毒，贴上纱布，
“记住，24小时内冰敷，减少走动。小伙子，”他转向角落的靳言，语气随和，“照顾好你的女朋友，这几天别让她再下水啦！”
“医生，我们不是……”林溪下意识地反驳，脸颊微烫。
“谢谢医生。”靳言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对老医生点头致谢，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拿出钱包付了诊费，动作干脆利落。
林溪哑然，看着他若无其事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涟漪。他为何不解释？
处理完毕，靳言没有多言，只是将一件干爽的、带着海岛特有阳光晒后清香、像是从当地杂货店买来的女式宽松棉质罩衫递给林溪。林溪低着头默默接过，走进里间的小屋更换。
当她换好衣服，拄着老医生提供的一根简单木拐，一瘸一拐地从里间出来时，发现靳言正抱臂倚在诊所外的走廊栏杆上等着她。
屋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咸湿的海风气息。
海岛的夜空澄澈无比，繁星密布，如同黑丝绒上撒了漫天闪烁的钻石。海浪拍打沙滩的沙沙声，是这片静夜唯一的背景音。
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和微凉，吹拂在刚经历过惊魂、此刻身心都异常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感。
两人都没有说话。林溪默默地站到他身边的栏杆旁，靠着柱子，尽量让受伤的脚踝不着力。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惊心动魄，此刻劫后余生的平静显得格外珍贵。那些关于设计方案的争拗、关于商业利益的较量，在这片浩瀚的星穹之下，似乎都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起来。
沉默蔓延。入耳的只有海浪声。
靳言依旧维持着抱臂的姿态，目光投向远处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他的侧脸轮廓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尤为冷硬。
林溪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他。这个方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那沉静中透出的力量感，和他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酷，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时，靳言忽然转过头来。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林溪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昏暗中，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万千思绪。
林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肩膀。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却没能逃过靳言的眼睛。
靳言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沉默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刚刚处理过还贴着纱布的伤口，目光最终落在她那包裹着绷带、微微踮起不敢用力的左脚踝上。
过了几秒钟。
他忽然动了。一言不发地向着林溪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一个让林溪几乎能感受到他体温的、危险而亲密的边缘！
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停滞了！他要干什么？！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那深邃的眼眸和紧抿的薄唇仿佛近在咫尺！一股强烈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然而，靳言接下来的动作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微微躬身，竟是……半蹲了下去？！
在林溪惊愕得几乎忘记呼吸的目光中，他一只骨节分明、修长而带着力感的大手，无比自然地、动作轻柔地落在了她左脚微凉、纤细的脚踝上方！那只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长裤裤腿布料，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托住了她受伤的脚踝！
掌心的温热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她微微肿胀的肌肤上！稳定而有力！仿佛瞬间卸掉了脚踝悬空承受的所有压力！那是一种极其精准的、带着保护意图的支撑力量！绝非轻薄的唐突！
林溪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脸颊如同被瞬间点燃，滚烫的热度直冲耳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被温热大掌握住的地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一点！
他……他这是……
是为了缓解她脚踝不敢落地的疼痛？
就在她完全陷入石化状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时，头顶上方，靳言低沉沙哑、如同被夜风打磨过的嗓音，毫无预兆地轻轻响起，带着一种林溪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的、近乎是纯粹的困惑：
“吓到了？”他轻声问。
没有嘲讽，没有命令，只有一种低沉而直接的…关切？不是错觉？
靳言猛地抬起头！
就在他抬眼望去的瞬间——
嗡！咔哒！
一道极其微弱但清晰的电子快门声，在她因紧张而紧握的手中发出！手机镜头在慌乱中早已偷偷抬起，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的手指无意识地、慌乱地按下了拍摄键！
闪光灯熄灭的瞬间，屏幕上清晰地定格了这样一幅画面：昏黄灯光的柔和光晕里，靳言半蹲在她面前，上身倾向前方，一只手臂微屈，那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正稳稳地、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般，隔着棉布小心托住她纤细伤踝的轮廓。
最令人窒息的是镜头捕捉到的表情——他微仰着头看向她的脸庞！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意外的柔和，平日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竟没有了往日掌控一切的冰冷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到惊人的深邃！
像是穿透了黑暗试图看清什么，更像是在确认掌下支撑是否足够稳妥、是否会再次带来疼痛……那眼神深邃如海，专注得近乎…温柔？是错觉？还是被海岛的夜色和刚刚经历的生死模糊了界限？
屏幕的光微微照亮了林溪瞳孔里的震惊和无措！
靳言显然也听到了那轻微的电子音。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越过她的腰际、胸口，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惊愕和慌乱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那眸子里似乎有亿万星辰正在缓缓旋转，映照着诊所昏黄的灯光，也映照着林溪那张写满震惊和复杂情绪的脸庞。
海风温柔地穿过走廊，扬起他额前几缕微湿的黑发。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草药香气和海水咸味，混合着一种刚刚经历了生死后的、奇异而灼热的余韵。
他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手掌依旧稳稳地支撑着她受伤的脚踝。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昏黄灯光和漫天星光交织的奇特氛围里，第一次，没有任何防备地、如此近距离地、清晰无比地交汇在一起。
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对立，只有一种纯粹的、被刚刚那场惊魂巨浪冲刷得露出底色的、复杂而难辨的东西。
隔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几秒钟。
靳言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他沉默地站起身，高大的影子再次笼罩下来。
他再次伸出了手，不是托脚踝，而是扶住了她因为单脚站立有些不稳的手臂。那动作，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姿态。他的目光没有再落在她的脸上，而是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幽深无际、仿佛蕴含着所有未知秘密的大海。
良久，就在林溪以为这漫长的沉默会持续到天明时，靳言低沉而带着一丝奇异沙哑的声音，如同融入海风的叹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纯粹的美……”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词汇，最终将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他方才托着她脚踝的手掌上，又抬眼望向她，
“……和我想要的那种‘实用’，真的…只能站在对立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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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破冰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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