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容平稳落地,片刻没有停歇,立刻直追前面两人。
可到底她下来的时机太晚,前面两人只能远远看到一道影子,她大致判断对方可能是决定折返京都,立刻联想到了那位忽然销声匿迹的江南杀人犯。
但若这个刺客和江南案件是同一人,杀人于他而言不可探囊取物,又怎么会失败逃跑呢?
陈雍容越过水域,简单判断方向之后,便选择了绕路去稍远一点的地方反向截人,这样说不定能和范闲一起合围刺客。
简单判断路上的痕迹之后,陈雍容迅速折返回去,果然看到那白衣刺客背对自己,而不远处的范闲身上已经满是伤痕、摇摇欲坠。
陈雍容迅速抬手斩向对方,白衣刺客却仿佛早就知道她的招数一般,轻松闪身躲过。
范闲勉强扯了扯嘴角,含糊不清地开口道:“现在想跑,晚了……雍容……可是高手……”
白衣刺客侧身看向陈雍容,笑道:“她现在恐怕没心思管我了吧?”
范闲看到陈雍容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放心,心一松便力竭昏迷,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陈雍容竖起手中的刀,冷声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否则恐怕没法给陛下一个交代。”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方见到一个女子拿刀追来却没有丝毫意外,甚至似乎还知道她和范闲的关系,可见对方对于范闲和她都有一定的了解。而此人也不否认范闲对她的肯定,说明他甚至有可能知道陈雍容就是陈海庆这件事……
这个人很有可能和京中某位身份重要的人有来往。
陈雍容脑内一瞬间闪过几个名字,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刀锋划破空气,没了以往的轻盈飘逸,反而多了几分狠戾,刀刀直逼白衣剑客。
她平日里出招也快,但有自己的风格,并非全然模仿影子的身法。可此时此刻,她的一招一式才有了六处的味道,招招致命,狠辣迅猛,让人无法逃脱。
白衣刺客有些讶异,迅速闪躲,却还是免不了受伤。
刺客用的是短剑,陈雍容用的是长刀,若只是打斗,双方算是平分秋色,可陈雍容要想取对方性命却没有那么简单。
短兵相接,短剑反而更容易取胜,更不必说对方身手老练,剑招和东夷的那位大宗师有些相似之处。
陈雍容和剑客相持片刻,没想到手中的刀已经无法继续坚持,被匕首从中生生砍断。
两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陈雍容收不住力,向前横冲直撞,被对方用匕首砍中肩膀,只是她没有丝毫犹豫,竟然直接用手接住破碎的刀刃,连同手中残余的刀柄断刃一起深深插进对方双肩。
两人一时间距离极近,几乎可以察觉到对方的呼吸,陈雍容感受到对方身形的熟悉感,不由晃神,瞬间被对方一脚踢翻在地。
白衣剑客迅速与她拉开距离,瞥了一眼肩上的刀刃和逐渐被鲜血染红的布料,嗤笑道:“禁军一时半会儿恐怕赶不来这里,我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小范大人恐怕等不了多久了吧。”
陈雍容微微舒张手指,她隐约有些头昏脑胀,只能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她顾不得残存在指缝中的碎片和汩汩而下的鲜血,大声道:“老师!”
白衣刺客一怔,似笑非笑道:“你这会儿叫谁来都没用。”
陈雍容却冷眼瞧着他,道:“刚才听到我喊人却毫无防备之意,要么你不是一个好武者,要么你是我认识的人,可是六处没你这样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被她诈了身份的白衣刺客似乎有些无奈,他瞥了一眼远处,道:“再晚恐怕就要对上禁军了,你也不用强撑着,匕首是抹过药的。”
强撑精神的陈雍容被他戳破,只见他一晃身便轻松离开,她抬手捂住肩膀上不断涌血的伤口,支着身体走到范闲身边,取下他腰间的药囊,从里面拿出解毒丹塞入范闲口中,这才将他背了起来。
她虽然不通药理,但自己有没有中毒她还是清楚的,那白衣刺客确实没有说谎,只是陈雍容赶来之前,范闲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在少数,即便没有致命伤,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刺客虽然没有伤到范闲的根本,又有陈雍容交给范闲的软甲护体,奈何他真气本就不稳定,加上匕首上有硝石之毒,故而一直昏迷不醒,醒了片刻便说要范若若入宫。至于勉强支撑熬过药效的陈雍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去正厅跪在庆帝面前请罪。
“身为臣子,未能依照陛下旨意带回刺客,此罪一。身为属下,未能保护好范提司,此罪二。”陈雍容声音一顿,接着说道:“身为庆人,未能隐瞒好自己的身份,辜负陛下信任,有损庆国国威,此罪三。臣应万死。”
庆帝打量着她,却好似并不在意她口中的罪责,只是问道:“是四顾剑的弟弟吗?”
整个庆国只有陈雍容一人与四顾剑“切磋”后活了下来,这个问题自然也只有她能验证。
陈雍容应声道:“是,此人招式确实和四顾剑有相似之处,四顾剑意到底师承家族,可以看出此人和四顾剑关系匪浅。”
庆帝嗯了一声,见她还跪在原地,开口道:“身份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朕自有决断,他好了以后,你陪着他在宫中好好养伤。”
陈雍容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庆帝的意思,只好先谢恩。
庆帝看她要叩首,道:“别磕了,一会儿让他看到又该大呼小叫地心疼。”
陈雍容还未开口,姚公公已经道:“陛下,宜贵嫔和三殿下到了,大殿下也还在外面等着。”
“让他们两个在外面候着。”庆帝见陈雍容有些犹疑,对着她摆摆手,道:“不用管他们,一会儿范家的丫头进宫还要你陪着。”
陈雍容应了一声。
不到一刻,范若若便匆匆入宫,一进来就看到陈雍容肩头的伤,不由焦急道:“嫂子怎么也受伤了?”
“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陈雍容牵起她快步入内,道:“如今除了太医,就只有若若你懂医理,不然他也不会一清醒就要找你……”
范若若有些不安,道:“可是我也没有处理过哥这样的病人……不如我先让他清醒过来,哥告诉过我一个可以让人清醒的穴位。”
一旁的太医见她要下手,赶忙道:“范小姐,你接诊过多少病人啊?这针给谁用过?”
刚才陛下可是亲口说了,这小范大人要是死了,他们这些太医都得跟着一起陪葬啊……
范若若拿着针的手一滞,道:“我施过针,但这一针还是第一次。”
陈雍容见太医还有异议,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若是太医的医术有用,也不必叫若若进宫了,横竖都是死,若若试试又何妨?”她对上范若若的目光,语气柔和许多:“若若,你哥他永远信你。”
太医自然是不好和范闲的夫人呛声,只是心里不由感慨起来。
都说范闲和新婚妻子感情极好,这夫人也真狠的下心,敢让范若若一个没有什么看诊经验的小丫头动手,这要是出了个差错……
范若若沉沉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针刺向范闲穴位。
范闲在刺激下苏醒,甫一睁眼,范闲弱弱开口道:“雍容呢……”
陈雍容临时从旁边抓了一件外衣披上,将肩上的绷带遮住,这才道:“我在。”
范闲扫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是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陈雍容握紧他的手,道:“你药囊里放着的解毒丹我都喂过你了,太医也已经为你上药解毒,可是情况似乎没有好转……接下来怎么做?”
范闲还有些头晕目眩,如今不过是强撑精神,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见已经打扫干净,这才低声道:“让冷师兄入宫,再拿香熏一遍,我要做手术,现在细菌还是太多,就算只是在身上开几个小口子简单排毒,还是有感染的风险。”
旁边的太医一头雾水,道:“君?什么君?什么是手术啊?”
范闲惨淡一笑,看向陈雍容,道:“雍容,你知道的……若若……”
陈雍容立即解释道:“就是要在人的身体上开刀,清除体内的症结。”
太医目瞪口呆:“身体上开刀?开膛破腹?那人不就死了吗……”
范若若见状急忙道:“现在内服外敷都没有用,只能试试。”
陈雍容已经起身去请旨,又让宫人临时赶制了几盏灯吊在床头,范闲中毒已久,已经一刻都不能再耽误。
之前范闲曾经说过“手术”的事情,她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知道个大概,恐怕是若若上场的时候了。
待到冷师兄入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内早已经打扫干净,又用烟熏了好几次,床也特意垫了起来,方便范闲自己确定手术的进程。
冷师兄给范闲用了哥罗芳,陈雍容和范若若在一旁将刀用焚毒散擦拭了好几遍,范若若皱着眉头整理器材,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陈雍容,小声道:“嫂子……”
陈雍容对上她的目光,道:“若若,他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范若若看着她受伤的肩头,低声道:“你的伤……”
“没事。”陈雍容只是摇摇头,道:“你们两个现在都需要我,我还能坚持。”
范若若深吸了一口气,戴好羊肠手套,拿起刀,在范闲胸前比划了许久,却始终没法真正下手第一刀,而旁边的冷师兄则是赶忙别过了头,似乎已经想到了鲜血淋漓的场面。
反倒是求知若渴的太医见她迟迟没有下刀,忍不住道:“你……你倒是动手啊……”
范若若焦急道:“我剖过青蛙和水果,没有剖过人啊。”
范闲轻声道:“若若,你别怕……”
“我不是怕……”范若若皱紧眉头,道:“我是不知道人的皮肉有多厚,不知道该下多深啊。”
本就虚弱的范闲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我靠……早知道就先给你找一扇猪练手了……”
陈雍容见状刚要伸手接过范若若手中的刀,庆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拿过刀,没有丝毫犹豫,在范闲胸前轻轻一划,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了出来,除了常年见血的陈雍容,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别开了头。
陈雍容悄悄抬眼扫向庆帝,只见他的手稳稳当当,似乎没有丝毫犹豫。
庆帝将手中的刀递还给范若若,道:“继续。”
范若若这才接过刀,顺着庆帝刚才划开的口子,给范闲“开膛破肚”。
闲鹅:虽然早就已经和媳妇儿坦诚相见,但这也太露骨了!
雍容:……确实露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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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几多尘土何限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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