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际的流云火红无比,同夕阳一起朦胧了群山的轮廓,从山崖下穿过的风呼啸成属于傍晚的曲乐,我仰头伸出手去,见那天空低垂,好像轻轻一握就能够着流云与群星。
“这里风景很好对吧!”
山风太大,我便提高了声音朝他笑道:“每当我烦恼迷茫或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京城繁华,但是太逼仄了,有时我总感觉喘不过气来,但是站在这里,我就会感受到天地间是多么辽阔,而自己又是那么渺小,如此一来,渺小的我的烦恼或不开心,一瞬间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像个分享好东西的小孩一样,将自己囊中的糖里都捧了出来:“这可是我和南衣的秘密基地!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你以后不开心了就来这里吧!”
可是范闲却伸手过来拉我:“你今天不开心吗?”
伴随着这句话,他被夕阳雕琢的的脸上是一种担忧又难过的神情,此刻的余辉落入他的眼中也显得有些黯淡了。
我近乎愣忡,没想到他会更关心我的事。
但我很快就笑了:“现在不会了……”
我微笑道:“和你说个事……我爹这些天一直催我回澹州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和范闲说这事,按理来说这不是需要和别人多说的,但也许是想得到一个答案,我感觉自己的心思这些天都在范闲身上绕。
闻言,范闲也是一愣,他眸中划过转瞬即逝的微光,慢慢的,就升腾起了温柔的笑意来:“那挺好的呀,这些天呢,我也终于劝动我家那位爹了,他说过两天进宫向陛下请旨退了婚约,十有**会成功的,我既然不想娶,那天王老子也不能逼我,我想好了,等婚约退了,我也回澹州去。”
他微微凑近我,朝我开心地笑,眼中仿佛已经倒映出了未来那片纯粹而美好的光景:“到时若若也一起,滕梓荆他们一家也说想远离京都去澹州生活,而我呢,就回去找你。”
可我看着他,神情复杂:“你真的不后悔吗?”
他却在晚风中用一种近乎坚定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值得。”
我顿时安静了下来。
因为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此时的神情是那般认真,眼中似乎融不下其他了。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因为我露出这样的眼神。
片刻后,我才轻声说:“范闲,你曾经问过我以后想做什么……其实我没想那么长远,但是目前我想做的,就是去到处走走,带上南衣一起……”
如爹爹所言,我不可能绑着南衣一辈子。
可那个呆子现在依旧恪守着与我的约定,我便想同他一起去走走,他想找到的那个人,我可以陪他一起去找。
等到有一天,他找到了他的归所了,我们也就会分开了。
到时就又剩我一个人了,或许会很寂寞也说不定……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和李承泽走过这一生的,不管或短或长都好,身边总归有个人在……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同皇室解除了婚约,虽说没了二殿下的庇护,但有很多事情,我能更自由地去追求了。
所以……所以……
朔大的山风中,我转头看向远方的群山,目光安静而辽远:“知道吗?范闲,有人说那片山之后就是此间最遥远的地方,你说你从那里来……如果有一天……”
我蓦然想起了他醉酒那晚说的话和那个紧紧的拥抱,纵使那晚就此没了言语,可现在我却将它牵挂在了心上。
我说:“如果你……”到时身边还没有那个特定的人在的话……
或是依旧感到孤独寂寞的话……
我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去:“你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所以,请不要再感到孤独或寂寞了……
“如果到时候你也了无牵挂……”山间有风拂过,吹散了我接下来的言语:“愿意同我们……同我……”
不知为何,接下来的话我用尽力气也说不出来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中也好似翻起了酸涩的浪潮,将我的眼帘朦胧成了模糊的一片。
可是范闲却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一样,只轻轻道了句:“我愿意的。”
他在一片金灿灿的夕阳中像个满足的孩子一般笑着说:“我很好哄的,不管你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只要是同你一起,我都愿意的。”
沐浴在夕阳中的少年人是那般认真又温柔,仿佛等到时空破碎山川成灰,容颜都枯萎,他也依旧是这副如画般美好的模样。
我瞬间哑口无言,感觉眼眶温热一片。
而他眸子软软的,比阳光下的水都来得澄澈,神色温柔得像是要吻遍这山间的暮霭朝霞,叫我这颗心悸动非常……
……
因为与范闲的这次谈话,过多几天,我便收拾了东西准备近日就回澹州去了。
走前,我心系我爹的旧疾,便一大清早又跑了趟醉仙居想去找司理理拿些药。
我是提前写了信提前通会她的,也得到了同意,可是去的时候老鸨告诉我今天白天司理理也要接待贵客。
但好在她依旧愿意见我,老鸨便让我循着湖中的亭廊走。
待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我才知道司理理今天接待的是哪尊大佛——就算还没走近,我也能认出那青瓦红甍的亭子下的人。
蓝天白云下,一个立身看湖,一个窝在亭子边的栏椅上,一身灰黑的袍子,正在吃葡萄,可不就是李弘成和李承泽吗?
虽然是在醉仙居见到他们,但我很高兴,因为我想这次可以好好同李承泽告个别了。
思及此,我提起裙袂,雀跃地朝那亭子跑过去,一边笑意盈盈地喊:“李承泽!”
那人敏锐地寻声望来,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蒙着一层黛青色的雾霭,转瞬就与我雀跃的目光对上了。
对此,我高兴地喊他:“李承泽!承泽!”
我一边朝他挥手,一边迎面朝他奔去,像以前一样。
可是下一秒,我脚下猝不及防一绊,啪叽一声就摔在了亭廓冷硬的石地上。
我轻磕到了鼻子,但我没喊疼,自己一声不响就爬了起来,可是顷刻间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淌下,我用手一摸,是鲜红的血。
我刹时愣住了,而李承泽和司理理皆是看不出情绪地望着我,反倒是李弘成的反应是最大的,他一惊,赶忙朝我走来。
见他步履匆匆,我不禁朝他笑了一下,想要安抚他。
我不甚在意地拿手去抹了把鼻子,想把那些血抹干净,可是抹了一手红不说,那血还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我一愣,眼角微抽,心中又恼又惶恐,不禁开始胡乱地抹那些血。
“朝阳。”可身后的人猛地抓住了我乱抹的手,是南衣。
他的表情难得打破了平日里的的淡漠与冷清,变得有些复杂:“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
我困惑地看向他,见他干净的眼睛中倒映出了我此时鼻子以下全是血的模样。
呆愣间,南衣拿袖子给我擦了擦,然后将我一把横抱了起来,我满是血的手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却将他那袭天水之青的衣物都给弄脏了。
我一呆,惊惶间,全是血的手一直在抖,我颤着声道:“对、对不起……”
南衣没说什么,抱着我就往回走。
我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当看见自己的手时,有什么可怕的画面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我害怕得想将自己就此缩起来。
惶然无措间,我越过南衣的肩去看李承泽时,他还一直望着我,神情十分平静。
可望着望着,那眼中的日光就被打碎了,他的神情上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恍惚与怔忡。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叫住我,我们永远隔着那片湖与那条长长的亭廓,甚至越来越远。
咩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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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贰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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