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像她那般痴武,但我们都不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小时宫中就我俩最闹腾,比男娃子还来得叫人烦扰。
那个时候我还没被许给李承泽,有人就背地悄悄议论说叶灵儿会被指给李承泽。
但后来是我。
被指给了李承泽后我不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那个时候觉得叶灵儿好生幸运,不用早早与人绑定,也不用面对一个讨厌自己的人。
所以后来,我一直觉得李承泽不会喜欢叶灵儿,就像他不喜欢我一样。
我们这般性情,不会让他喜欢的。
我用自己的经验总结出了这一点。
而叶灵儿那姑娘应当自由自在肆意洒脱,若是嫁给李承泽怕是也会不高兴的,李承泽性子糟糕,除了身份权势外,怕是会委屈了她。
所以这会,我很难想象李承泽今后会娶谁了。
但我也没有纠结太多。
当下,我只对李承泽说:“我要回澹州了。”
这一句告别我今天终于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我认为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告别:“以后可能不常见了。”
可李承泽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正在想什么事,听到我说后,好像也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哦”了声,眼里是难得如小孩子一样澄澈的眸光。
我却是喉头一窒,郁闷地瞪了他一眼,半是失望,抬脚就走了。
耳边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那是我自己的。
也只有我自己的。
脚下是哒哒哒的声响,我抬眼,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后看,但目光所望之处的大片廊景印入眼帘,我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说起来,这条宫廊与我还挺有渊源的。
犹记小时,我入宫就喜欢在这附近玩绣球。
有一次我不小心踢得重了些,那颗绣球就滚到了这条廊上来。
我当时哒哒哒地追了过去,就见绣球滚啊滚的,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那是个百花争艳的春天。
廊外的牡丹开得火红灿烂,我携着满身的花香和草叶蹿出来时,那人抬眼看来。
红廊之上,黑发黑眼的人坐在一把黑铁制成的带轮子的椅子上,弯腰拾起了那颗绣球。
我那时不知道他是谁,便没走过去。
倒是那人笑弯了细长的眼,朝我招了招手。
见此,我一愣。
那时我也不胆怯,就跑了上去,那人便将绣球放我手上还给我了。
他看着我说:“顾家的……”
“顾朝阳。”我眨着眼睛,接道。
黑衣的人坐在铁椅上歪了歪身子,眉间有一丝疲倦,眼睛也黑得见不到底,但面上倒是有点笑意:“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
我说:“因为他们都不想和我玩。”
‘他们’指的自然是那些与我平辈的同龄人。
那人又问:“那宫女呢?”
我摇了摇头。
他便微俯下身来,给我支招:“你可以下令,只要你说一声,她们就会和你玩。”
“可是……”小时的我歪了歪头:“这样的话她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那人一愣:“你试过了?”
我点了点头,随手拍了两下绣球:“试过了……”
言毕,我寂寂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玩。”
然后我也不想多说了,便眨着眼,反过来问那人:“您在这里干什么呀?”
他也不在意我转移话题的生硬,反倒顺着我,抬眼去看廊外的景色:“看花。”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道:“现在我要去另一个地方看了。”
闻言,我来了兴致,“啪”的一声将绣球又放他手上了,道:“那我推您去吧!”
于是,我跑到他身后去,使出吃奶的劲推那把铁椅,但好重,没推动,我反倒累得喘气。
那人便笑,轻轻的,像琴弦间哼出来的调调。
我却感到了郁闷,不由得嘟了嘟嘴。
我当时觉得那人真的好怪,明明看上去才而立之年,却老是坐在椅子上,都不起来走。
但我一个机灵,突然想起爹爹曾经和爷爷在说鉴查院的陈院长陈萍萍千里奔携擒北齐的大魔头,结果折断了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走动了,只能坐在椅子上。
我便站在他身后,轻声问:“您是陈大人吗?”
“哦?”那人微微侧过脸来:“你认得我?”
我抿了抿嘴,没说自己是怎么认出他的,只道:“大家都在夸您,说您千里奔袭,是咱们庆国的大英雄。”
闻言,他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一种悲怆的神情:“大英雄……”
但我一眨眼,那种神情又不见了。
而陈院长把玩着手中的绣球,灰黑的袍袖垂在把椅边,只道:“当今陛下才是人中之龙。”
我点了点头:“陛下自是最厉害的!”
就此,陈院长看了我一眼。
我不明所以,他就把绣球又还给我了,然后自己转着铁椅的轮子向前行。
我抱着绣球跟上他,一边沿着栏杆走,一边看外边那花,就听陈院长说:“此处的花没有平原山里的浪漫。”
我当时一愣。
世人都说宫中富丽堂皇,应有尽有,世间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
我好奇哪里的花能比宫里的还好看。
但细细一想,这位大人出事前跑过那么多地方,必然去过更远的地方看过更漂亮的花吧。
好似看出我所想,陈院长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当属北齐,不过听人说最远的是北漠,那里长满了枫树,自由自在。”
我一愣,对上他的目光,就见陈院长也在看我。
我当时一身红裙的模样在他的眼睛里隐隐约约。
老实说,我不懂陈院长,我一直只当他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他的眼睛浑浊,好像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些秘密好像能化作泥,滋养出艳红的花。
那时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偏开了眼睛,这一偏,便见不远处踱步走来一人影。
我一喜,撒腿子就奔过去了:“陛下!”
当时,那一身长袍长襟的人难得出了寝殿,见我跑来,随手就将我连人带球捞怀里了。
他抱着我走到陈院长身边去,两位贵人一起看那廊外的景色。
春风中,圣上当时稍显凌乱的青丝被吹扬,掠过了我的脸,他挥了挥宽大柔软的袖摆,问我:“朝阳,你觉得这片花园如何?”
“自是好看。”我答。
可是那个回答却叫圣上神情索然,并无多大的喜意。
于是,迟疑了一会,我又说:“但是太单调了,只种了几种花。”
圣上这才瞥了我一眼。
他微微眯眼,似是感叹:“我们南庆花卉不多,实属遗憾。”
我便答:“那就把别的地方的花抢过来种呀。”
闻言,圣上并未说什么。
但他笑了。
全程陈院长都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廊外的花,倒是圣上突然去问他:“这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由此,那位宛若泼了墨般的大人才有了反应。
他作了楫,嘴上抿开一个说不出算不算笑的弧度,垂眼低声道:“不太行,心气过高,又太张扬,不合适。”
圣上便挑了挑眉:“磨炼磨炼就成,还有你陈萍萍做不到的事吗?”
这话叫那人轻轻抬眼:“陛下……”
可下一刻,他的眼睛又低了下去:“若陛下希望,臣自是竭尽全力,就是顾宰相那边……”
未尽的话换来一个安静的对视,正巧当时廊外有一小小的人影映入眼帘。
圣上突然就偏头来看我:“朝阳,你觉得承泽那孩子怎么样?”
小时的我一愣,并未思索太多,只是顺着圣上的话将目光放远,放在了廊外那个人身上。
看着看着,我抛了手中的绣球,在圣上的臂弯中弯身伸手去,不以为然地扒廊外那些开得沉甸甸的花。
我神色寂寂,嘟囔说:“二殿下喜静,好像不太喜欢朝阳,他都不和我玩。”
那时的李承泽还不过幼学之龄,看上去白白瘦瘦的,从不远处小步小步走来的模样矜贵安静得像那沉睡的冰川岳脉。
眼见二皇子在廊下向圣上和陈院长问安,我也好不容易够到了廊外的一朵红花,结果,刹时,我就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我从圣上的臂弯中落了空,从廊上的红栏边缘摔了下去。
好在不高,外边也全是柔软的花,小孩子身子骨又软,我没摔伤。
但我那一摔,瞬间惊起了春日里乱坠的花和蝶,也吓得当时那位站在廊下的二皇子瞪圆了眼。
一时间,他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抬起双臂挡在了眼前。
近距离下,经由我的动静,廊外满树的花雨落了那时的李承泽满身,我却从花丛中爬起来,也不喊痛,只是就着他那般狼狈无措的样子朗朗笑出了声来。
那会,那两位贵人就在廊上安静地看我们,像两尊高高在上的神佛。
而李承泽却只能透过指缝来瞅我在阳光下明媚的笑容。
笑够后,我便将摔下来时顺手扯下来的那朵花别上了他的耳边,扬声说:“送给你,二殿下!”
就此,面上倒映着璀璨光影的孩子,在那岁月交叠的罅隙间,渐渐呈现出了一张愣忡恍惚的脸来。
他青墨似的眼睛里明暗生花。
而现在,十年后的当下,我在这条红廊之上跑了起来。
身后的人离我越来越远,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李承泽在看我。
那目光一如既往,遥遥望来,穿越阳光,惊穿尘埃,携着那个春日里属于他的盛大的宁静,好像在说——
“逃吧,顾朝阳……”
逃到宫墙之外的地方。
朝阳:“圣上摔我!”【bushi
本来三皇子的年龄是按原著写的,现在改改
啦啦啦!!不坑不坑哒!准备换地图啦!给点评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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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贰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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