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肆伍

因此,这里有几幢破碎的石墙残垣,岁月在上边留下蛛网般的裂缝,却没有丝毫绿意攀附,远远望去,就显得单调又苍白。

范闲选了个没了屋顶的石屋燃火,我在准备下车之际,遥遥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衣出现在范闲身边。

我一愣,瞅了许久才看清是谢必安。

对此,我有些惊讶,心想他来做什么呀?

谢必安同范闲说了几句话就走,当那位剑客无意间瞥向我的方向时,我亮着眼睛,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对此,他似是一顿,我没看清他的表情,他也并没有理我,转头就走了,其身影径直消失在了大雾漫起的林间。

我觉得他好生冷漠,但也已经习惯。

我提着裙裾去找范闲的时候,他手中拿着两封信,正盯着眼前明灭的火堆出神。

见到我来,他脸上立马晃起熟悉的笑意,将那两封信藏进袖子里了。

我猜是谢必安给他的,但我没问,只是裹紧了披裘坐在他身边。

范闲从火堆里翻出两个烤地瓜,拿纸包给我,让我小心烫。

我捧着那个热腾腾的地瓜咬了一口,觉得手心和肚子都变得暖暖的。

四周伫着墙,我在这里边抬头望天,看见黑漆漆的夜空上有一颗很亮的星星。

我觉得有些稀奇,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亮的星星了。

我抬手指着它问范闲:“这是什么星星呀?”

我本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求范闲真的知道,可少年人顺着我所指的目光望去时,竟笑着回答了我:“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颗星星应该叫天狼星,一般在深秋或冬天出现。”

闻言,我惊奇地瞪圆眼,瞬间觉得眼前人比那颗星星更稀奇。

范闲真是好生厉害,竟连天文星象都有涉略。

对此,我眸光晶亮,又问他:“那这是一颗好星星吗?”

不知为何,这个问题叫他微微一顿。

干燥的木材在前边噼里啪啦地燃,看着我的人,有明灭的火光坠入他的眼底,在他的眼眸深处摇摇曳曳。

半晌后,他才回答了我:“在古代,观天象的人将这颗星星看作入侵的异族,它的明暗变化预示着边疆的安危,聪明的古人呢,为了疆土的安宁,会在这颗星星的东南方设立了一把射天狼的弯弓,叫弧矢。”

这么说的人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语气轻快,但许是深秋的夜枯槁难耐,听起来倒有了些寂凉。

我眨了眨眼,想了一会,突然念出几句诗词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我歪了歪头,发间坠有珠玉的钗子因此叮叮当当地响。

我弯着眼睛,在他怔忡的目光中笑道:“你之前作的一首诗词里有这个唉,是指这个天狼吗?”

闻言,他还是有些愣,连带出口的话都有些空白:“典故是这个没错……”

我却对他这般反应不满意,不禁瞪了他一眼:“干嘛这么看着我呀!你是觉得我傻到连背书都不会吗?这些天我可是有好好拜读范诗仙的诗集的!”

说到这,我还略显骄傲地笑了出来:“我还努力背了很多首呢!”

范闲当即也笑了出来,他笑声朗朗,带着些许夸奖的意味,兴许我是知道他会这般,才会将自己小小的成果展现给他听的。

笑够了后,他便道:“我没觉得你傻,我只是一直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是没什么兴趣。”我笑得坦诚,直白地告诉他。

但是,下一秒我又道:“但是,那是与你有关的诗。”

“……什么?”范闲一愣。

耳边,好像传来了树影窸窣的响动。

柴薪燃烧的声音渐渐小了,

眼帘中,身着官服的人比在庆国的任何时候都来得端庄稳重,但眉眼间尚留着火光都来不及遮掩的温软。

我在暖橘色的火光中对上少年人的目光,狡黠而无辜地笑:“我说,因为那是与你有关的诗,所以我想去看,愿意去背,也想去了解。”

我看着他在刹那间微微放大了瞳孔。

寒凉的夜,他的唇齿间似乎连呼吸都放慢了,但片刻后又急促了起来。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轻轻出了声:“朝阳,我带你回家……”

我一愣,见他的嘴角弯起了浅浅的笑,眼睛里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这话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但不知为何,这次却显得意外的沉重。

……是的,沉重,即便他在笑,那声音也是那么轻。

但我没多问,只是弯着眼睛,道:“我信你。”

言毕,我就说要给他讲故事。

之前一直是范闲给我讲故事解闷,但我也想给他讲讲。

我讲了我这些天在北齐看的话本小说,他安静地听,时不时附和两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可以休息的时候了。

对此,我还不罢休,笑道:“我同你说最后一个故事吧,范闲。”

听到我这么说的人似乎在这一刻察觉到什么,直直地望向了我。

我也不怯,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在迷蒙的火光中轻轻笑了:“很久很久以前呢,世上有个子虚国,子虚国里住着个小公主,她的母妃早逝,父皇独宠她一人,她要什么有什么,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有一天,她醒来睁开眼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没有熟悉的人,自己也从公主变成了官家小姐……”

伴随着我自己的声音,周围的夜色似乎被白昼取代,我听到有谁在身后急急地叫我的名字:

“朝阳!”

“朝阳——?!”

那是来自十年前的呼唤了。

“朝阳!你要去哪里?!”

“你才刚醒来,你要跑去哪里?!”

我听到我爹爹和爷爷在慌张地喊我,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中还夹杂着宫女尖细的声音。

可年仅几岁的我却没有理会他们,只顾提着裙裾赤着脚往前跑,火急火燎地穿过了宫中的长廊。

枝桠上的鸟雀被惊扰,纷纷飞离了枝头。

某一瞬,我将他们追来的声音彻底抛在了身后,记忆中的那天,是个盎|然的春日,日光十分明媚,可我身上素白的衣裙染着药芥的腥苦,在穿堂而过的轻风中摇曳。

寒冬已过,呼吸间氤氲的水汽都是暖意。

眼帘中,飞鸟掠过湖边探出的花枝,廊外不知名的花模糊成了阳光的剪影。

而我红着眼睛,淋着花雨,穿过蝶与叶,在宫墙之内寻觅记忆中熟悉的身影,凄戚地叫唤着记忆中的名字:“十六娘!元姗!”

我踏上宫中老长老长的石阶,喊:“阿兄——!”

细风拂过烟波。

阳光中有尘埃浮动。

宫中的湖飘着洋洋洒洒的花,绿水之上,像斑驳的远舟。

喊到某一刻,我嗓子哑了,再也忍不住了,沉沉地坠下泪来:“父皇——!”

那时年幼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自己睁眼醒来时,躺在了从没见过的绸帐之中,周围也都是陌生人。

我害怕,所以我发疯似的从那些人身边逃走了。

我要找我的兄长,找我的父皇!

可是,我没能找到。

除了似曾相识的宫景,我没找到任何一个我曾经熟悉的身影。

我一边跑一边哭,直到我在长廊的拐角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太过纤瘦,被我跑得急了冲撞而上后踉跄两下后坐在了地上。

对此,我不知所措,只能喘着气,红着眼睛去瞅那个倒霉蛋。

只见对方一袭金绿的衣裳,白白净净的脸,看上去比我大上一些,正是介于孩稚与小少年的年纪。

好笑的是,被我那么一撞,他非旦摔倒了,脚上的鞋还掉了一只。

他身后的宫人立马呵我:“谁胆敢在宫中行跑!还不快速速跪下!你冲撞的可是二殿下!”

就此,胸膛里炸燃的陌生与恐惧,在那个那个春日里喷发,如海啸惊涛骇浪,如闪电直蹿背脊。

许是物极必反,我竟也不觉害怕了,反倒气恼,红着眼睛,嘴上故意吓他:“二殿下又怎样!你知道我是谁吗?”

记忆中平直而悠长的红廊闪过斑驳的光影,朱红的梁木借由蹁跹的日光蒙上了一层艳丽的光晕。

我在那个小少年半是懵然半是惊惶的目光中道:“我可是豊朝的朝阳公主!我的母妃贤妃是上京第一美人,我的兄长是当朝太子,我的父皇是当今圣上!”

“你若敢让我跪下,我便让陛下将你沉进湖底活活淹死!”

——那就是我和李承泽的初见。

当年的二姐姐和庆帝:“???”【bushi

没错!朝阳也是穿的!而且一来就闯祸,堪称黑历史。

这里给不知道的姐妹解释一下朝阳的背景,朝阳是《东宫》男主李承鄞唯一的女儿,李承鄞是豊朝的皇帝,朝阳是豊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阳公主,但死得很早。

至于为什么穿到了庆余年,以后有机会再写吧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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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肆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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