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伍玖

我竟是遇上了这么好的人。

待使团穿过这片树影,我们就能远远看见京都的城门了。

那里相比几日前的热闹和人山人海,如今空荡荡的,只隐约可见十几个排列整齐的官兵。

这京都的城门往日除了宵禁后都不限人进进出出,但是若是皇亲国戚或官员大阵仗出行,必定会清人,想来这城内现在礼部已备好迎礼了吧。

我缩回马车内,觉得现在的心情和几日前回京时又不一样,应该说每次都不一样。

我突然就对京姨说:“待进京后,我们就要分开了,京姨,你若是愿意的话,之后来我顾府的承诺依旧有效。”

她一愣,随后笑了笑,道:“小姐不用操之过急,宫中毕竟有宫中的规矩,若到时可以,我定愿意去顾府。”

我点了点头,这时,马车又是一停,这一停有些急,差点让我磕到窗,我隐约间还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

我瞬间变得有些警惕,赶忙问车外驾马的人发生何事了,但他也不知道,就说前边的行队停得急,他也是急刹,这会还没弄清状况呢。

我心想这都在城门口了,总不会还有人要在城门口危害使团吧。

我微微探出头去,目光下意识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范闲的身影想要确认他的情况,但还没看到,那对面的平直大道上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漫天的沙尘像翻滚的水浪涌来,冷芒的铁甲,奔腾的战马,还有猎猎作响的旌旗,迎面奔来的是庆国的军队,我瞬间联想到了范闲不久前所说的,那大概就是大皇子归京的军队了。

这浩浩荡荡的两队人竟是这样在城门口撞上了。

今日太阳不大,临近中午,天竟是有些阴,衬得那道高高的城门灰白得有些肃穆,我见范闲安静地坐在马上,心定神闲地等待对面的军马止步,列队。

待到对面安静了不少后,我才从一众人中找到了我想找的人。

南衣戴着草笠,其一身白衣在那群披着战甲的人里显眼得很,我悬了好些日子的心瞬间放下,忍不住高兴得挥出窗去,明晃晃地笑了起来,无声地朝他挥了挥手。

对此,他微微抬起下鄂,牵着马,笠沿下来回逡巡的目光似乎也在某一刻沉默地望过来。

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的影子一如既往的沉静,像惊不起波澜的潭水,倒是他座下骑的黑马在原地踌躇地踱步了几下。

我这边喜,但是两队人之间的氛围却好像不是很好,大皇子那边最前面的骑兵甚至举枪拔剑的,这边不少人为此被吓了一跳,若非如此,我真想立即奔到南衣身边去。

我困惑地看了一会才知道,原来是两队人马谁也不让谁,都想先进京。

这进门的顺序先后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尊卑有序,对面是为国打仗的军队,这边是为国争光的出使使团,都是为了庆囯的、劳苦功高的大功臣,真是相煎何太急。

京姨却是问我:“范大人为何不让?对面可是皇子。”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不让呀,但是我说:“他不让应该有他的道理。”

范闲这人做事看着狂悖,但是总有他的逻辑和思考在。

我这样想,但显然很多人都认为是领队的范闲不让,那边则是大皇子不让,这使团里窃窃私语响起,直到北齐大公主清亮的声音突然从马车里传来:“本宫一路远行,水土不服,想先进城休息,难道大殿下是要将本宫拦在城外吗?”

城门前宽,北齐大公主的车队早已从后头列队到前头去了,我心想那边有位大皇子,这边也有位大公主,可真是巧了,他们日后还是要成婚的,如今竟在这城门前针锋相对,这今后若是真的成婚了,日子可怎么过呀?

但是对面就算知道这里有位将来要与自己成亲的大公主也不肯退让,始终有些咄咄逼人,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范闲了,我觉得这大皇子原是这样的人吗?他可是一向好脾气,不与人计较太多,难道好几年不见当真变了许多?

眼见双方队前的士兵都拔了刀,这城门前忽起一阵偌大的风沙,惊了对面的战马,待到风沙落定,竟是有两匹冲来的战马被阻挡的高达打死了。

出征归来,却被斩了战马,怕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本就尖锐的气氛顿时更加刺冷了。

大家都有些紧张,但是当北齐大公主从马车里站出来时,我突然就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不让了:“是本宫发的话,不必为难范大人!”

与此同时,打破这一状况的还有太子。

那位尊贵的储君一身矜贵的锦袍,在伞盖和仪仗的拥簇下纡尊降贵地走出来,亲自来迎。

在太子面前可就没有拔剑的道理了,大伙瞬间收刀,该下马的下马,该行礼的行礼,一声又齐又嘹亮的“参见太子殿下”在城门前响彻。

太子却只是敷衍地让大家起来,目光紧紧落在了前方那两人身上。

一位是自己久不见面的、掌领兵权的大哥,一位是名动五湖四海的诗仙,范提司,他先后扶起作揖行礼的两人才看向自己生得又高又丰神俊朗的大哥,一副好弟弟的作态,热情道:“都到家门口了,为何不进去?”

闻言,大皇子负手而立,眉川皱得紧了些,冷冷地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无语地瞥了一眼朝他无辜笑了笑的范闲,虽然他已经领略过这人奇葩的行事风格,但这会他可不能在自家本就不满的兄长面前有偏向之意,只能面露不满,出口便呵斥道:“怎么又是你啊?拦我大哥是重罪,你不知道吗?!”

范闲觉得太子在自己面前上演兄友弟恭这一幕,自己这个外臣站这倒是确实不合适了,但是他不怯呀,他放轻声音,凑过去,一副相当无辜和无奈的姿态:“臣哪有这胆子啊?这不是北齐大公主也在车队吗?说是一路远行,水土不服,想早点进城休息,是吧,公主?!”

“确实是本宫的意思!”北齐大公主提高声音回答,这长气进短气出的,明显的紧张,但她撑着仪态,还说愿意赔付大皇子战死的军马。

这两队人中互不相让的两人对立而站,说话都得拔高声音,大皇子扬着慢悠悠的语调说:“可不便宜啊——”

北齐大公主却道:“我是大齐皇室!这份担当总该有!”

“那你比我有钱,我可赔不起——”我觉得这大皇子说话一如既往耿直,直得有些幽默,听上去一时竟不知道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北齐大公主脱口而出便道:“我也是母后给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了她一眼,她道了句“多少银两,告知我便是”就匆匆钻进马车里了。

到此为止,一怼一和间,气氛反倒缓和了不少。

见状,太子也不再装模作样追究范闲的罪责了,而是换了个角度道:“大哥,这公主是你未来的王妃,也是我未来的嫂嫂,可是人家范闲夹在中间,确实有些难办。”

顿了一下,他又哼笑一声,改了话锋道:“当然,如果你想说这口气,做弟弟的,一定好好教训他。”

“殿下都这样说了,我还计较什么?”大皇子说。

闻言,太子也不管他是真不计较了还是假的,直接便笑了,甚至转眼介绍起人来了:“大哥多年未回,应该是第一次见他,我呢,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大庆国的青年才俊——范闲,现在正在为陈院长做事。”

“范闲参见大殿下。”少年人配合地作上一揖。

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一股不以为然的傲气,慢悠悠的,倒不像是急性子的人,只是眉眼间不免对他流露出了几分讥诮:“我知道他,婉儿的夫婿嘛,鉴查院提司,好大的官威啊。”

太子赶紧打圆场,道:“大哥,那婉儿不就宛如咱俩的亲妹妹吗?看在婉儿的份上,咱们放你未来的妹夫一马?”

“我放了他两匹马,他都给杀了。”大皇子挑了挑眉道:”殿下真的以为我是为了拦路生气吗?”

太子一顿,眯了眯眼:“那大哥是为何呀?”

顶着太子半分困惑半分警惕的目光,大皇子才慢声道:“成婚可是大事,可如今呢,父皇说只要娶了婉儿就能够接手内库财权,然后他就出现了,他要娶的究竟是婉儿本人,还是那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范闲敛了敛眉,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搞清楚对方的意图了,他倒是带上了一种安静的笑,耐心地同他解释道:“陛下开的口,这内库是陛下非要搭上的,大殿下远在边塞怕是不知,臣其实早已心有所属……”

他尚未说完,大皇子便阴阳怪气地打断他:“有所耳闻,听说你有婚约在身,还沾花惹草,招的还是顾朝阳那丫头,以她的气性,也不会给你当小,你趁早收了这心,父皇怎么会把婉儿许给你这样的人?父皇这旨意,当真是糊涂了些。”

“诶,大哥!”太子赶忙扯住他,怕他又吐出什么对圣上不敬的话,少年人却是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诶,那还真是巧了,陛下之前已下口谕,等臣北齐归来,就为臣退了这桩婚事,大殿下这怕是还没听到这消息吧。”

闻言,大皇子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但他的眉川皱得更紧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子却道:“二位虽然未曾谋面,但以我对二位脾气秉性的了解,你们一定可以成为挚友,这天色也不早了,二哥和三弟还在里头候着大哥呢,依我看,要不我们里面说?”

大皇子一顿,也不说了,只道:“那敢问殿下,这进城怎么分先后啊?”

“……”还没忘记这茬呢?

我们这边在太子出来后,前前后后又等了好一会,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讲话,左右不知道是如何解决的,总之最后太子左牵大皇子,右牵范闲,三人并肩而行,一起平和地走进了城里去。

他们倒是走得轻快了,后边的人却是难受了,这两队人马经过一番剑拔弩张后终于一起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门,就是这人挤人的肩挨肩,估计还是头一遭。

我坐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进了京。

城内迎宾的鼓声震耳,昂扬恢宏的号角一响,顿时让人心间也有了凯旋的激动,我见官道左右列了黑压压一片人,他们大多是礼部准备礼乐的官员,脸上涂着圆腮红,跳着节拍鲜明、奔腾欢快的欢庆舞。

但我没时间慢慢欣赏,因为进京的使团和军队都得往前走,不可挡在官道上防碍后边的人员通行,我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掀开窗帘,去找范闲的身影。

好在不难找,和我们不一样,范闲作为此次出使北齐归来的领队,早在被太子牵进城门后,就随他们一起走到一边去寒喧了。

在一众身穿黑衣官服的人里,那边立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就显得万分显眼,我一一看去,这四位皇子都齐聚一堂了,其中,还有范闲的身影。

我本想放下窗帘了,但是他突然偏头望来,在行过的车队里左右望了望,最后准确地对上了我的视线。

然后他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朝我俏皮地动了动五指,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同我说再见。

我忽地觉得有些安心,并没有分离的惆怅。

但是须臾间,我不小心对上了李承泽无意间偏头望来的眼睛。

他也来了,着一身矜贵的半见浅金袍子,长身玉立的,但是却懒散地抱着袖,在冬日里冷凉的风中晃晃悠悠的,没个端庄的正形。

我直直望着他的眼睛,他却只是安静地任由轻风吹扬了掠过眼帘的发丝,很快就冷淡地偏开了。

待到我的马车在前边另一条宽敞些的官道上停下后,我从上边下来,告别了高达和京姨,京姨是宫里人,而高达也是直属圣上的虎卫禁军,他们总要回宫里去,我一时觉得有些寂寞,北齐大家呆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总归结束了,好在王启年还跟在我身边呢。

他将马车给别人牵,然后突然指着前方对我笑着说:“顾公子!”

顺着他所指,我又看见了南衣。

他骑着马,在离我还有十几米的地方越下来,将马交给他人牵走,但我已经欢笑着奔向他了。

“啊啊啊啊南衣——!”我张开拥抱的双手,不顾周围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像头小牛似的,卯足了剩下的力气朝他冲过去,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怕他会躲。

在彻底抱住他的时候,这位有些日子不见的呆子大侠竟是被我撞了个踉跄,但是他没有丝毫的闪躲,反倒是也环住了我的腰,顺势抱着我旋了两圈,抵消掉了我带来的冲劲。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幸福轻盈的小娃娃,被他旋得脚不沾地,颇有小孩子转圈圈举高高的快乐。

落地时,头有点晕,但我傻嘿嘿地笑,抱着他不撒手,感觉天旋地转也很快乐,我开口就直言道:“南衣!我好想你!”

他还是那么沉默,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气息,像西原的沙子的气息,干燥,枯涩,但暖哄哄的……真奇怪,南衣以前给我的气息明明都是像春寒里的雾,冬凛时的雪,料峭而冷冽。

对此,我抬眼湿漉漉地瞅他,与他静悄悄垂下的眼睛撞了个正着:“你受苦了,你有没有受伤……”

我的两滴眼泪还没挤出来,他却一把捏住我的后颈,将我像只小猫一样无情地提愣开,低声道:“没有,别撒娇。”

“……”好吧,这呆子大侠就是呆子!禁止感动!

我还想说些什么时,突然听到一声提示性的咳嗽声,往后一看,我爹和我家的管事就站在那,我爹站在马车前,脸色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严肃,只道:“你们两个,快上车。”

“爹!元定伯伯!”我高兴地唤他们,眼睛瞬间也亮了起来,又要冲过去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我爹前提看透了我,负手道:“你爹这腰经不起你折腾了,上车。”

对此,我告别了笑得眼睛弯弯的王启年,开开心心上了车,我爹还没上来,外边传来三三两两句谈话声,原本是使团里的一些官员过来同我爹寒喧,还说我爹有我这个女儿可真是福气啊。

我爹在外边听声音是挺乐哼的,但上车后立刻像变了脸似的,脸色一路都绷得紧紧的,我竟一时不知道先怎么开口,反倒是管事的元定伯伯先道:“小姐啊,你和南衣这几个月受苦了。”

“不苦不苦。”我下意识笑着这样说,本想不让他们担心的,但在看到我爹脸色更不好后,我的眼眶突然就情不自禁一红,感觉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懦弱,然后没一会,终于忍不住在这群从小看着我长大、与我最亲近的家人们面前哭了出来。

我弯下身,趴在我爹膝头上呜呜哇哇地哭,一边哭一边生气地说:“呜呜呜苦死了!西原的风好大好大!那沙子,刮得脸好痛!那些山贼当时拿刀追着我和南衣,你们不知道那刀啷个长,那么亮,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像泄洪似的,呜呜哇哇乱嚷一通,我语无伦次,感觉有好多话想说,我一会说“爹,我给你带了很多北齐的药材”,一会又惆怅道“爹,爷爷身体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我还说我在北齐见到了话本小说里才有的圣女,她长得好漂亮,性子好特别,我好喜欢她,我又说,爹,我在北齐范闲特别照顾我,我还说,爹,你看南衣是不是晒黑了呀……我一路嚷到了家门口,从始至终南衣和元定伯伯都很安静,反倒是我爹一直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我有一次也是这样在我爹和我爷爷面前哭的,当时还小,他们能像小兔子一样将我揣怀里,现在不行,现在长大了,但是,他的掌心依旧像过去那样宽厚又温暖,轻轻抚平了我的心。

我哭得累了,直到下车都还抽抽嗒嗒的,但一看,顾府门前好多人,都是府里的下人,他们一开始看到我们的马车来还高兴地喊“来了来了”,结果我下车后看我哭得那副花脸刹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该干嘛就干嘛。”元定伯伯提醒道,一群人立即反应过来了,脸上重新笑起来,有人将一盆烧红的炭火放门前,笑着说:“小姐,南衣哥!进门前先跨个火盆去去秽气!代表驱邪避害!之后你们啊,就能趋吉避凶,变祸为福了!”

我瞬间就逗笑了,牵起裙角抬步就跨了过去,南衣本不屑这些,但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最后还是草草跨了一步过来。

这一步做好大家都是喜笑颜开的,受此感染,我方才的所有委屈都云散烟消了,我爹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南衣,高兴地说:“先吃饭,没什么比吃饭重要,你看你们都饿瘦了,其他事晚点再说。”

这本来接风洗尘要先沐浴,但我爹直接把“洗尘”往后推了,在他看来,填饱肚子比沐浴重要。

我们几个人围着桌吃饭,都是我和南衣爱吃的,我爹吃得少,就看着我们吃,南衣这人还倔呢,吃东西要按数量来吃,我爹习惯了,也不强迫他,而是使劲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

我说您当喂猪呢,他说喂猪还用细糠呢,你这算金猪还是银猪?

我爹说话可真幽默。

我嘴里塞着东西,哼哼唧唧的,他反被逗笑,不再像过去老是要我注意仪态,吃饭莫要说话。

吃完这顿饭后,我亲笔写了一封家书,让人带给澹州的爷爷告知他我平安无事,莫要再挂怀,要保重身体,虽然已经从爹爹那知道爷爷姐今身体无碍,但我还是有些挂念。

写完信后,真正的“洗尘”就来了,丫鬟们拥簇着我去沐浴,我浸进烟雾缭绕的热水里,看这些熟悉的面孔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一个劲在我跟前晃悠。

她们一会拿着新买的胭脂唇膏和红绸缎子来,说是这些日子胭脂铺和绣阁里新出的样式,特地买回来给我,一会又拿着好些新出的话本来,一边帮我洗头发,一边念给我听……她们说我爹晚点叫了郎中来给我看脖子上的伤,她们殷切地关心我,关心我那道伤,关心我饿瘦……不,不对,她们竟说我变胖了:“老爷刚才老说您变瘦了,哪有呀?诶呀,这白花花的小肚子,小姐,你变胖啦,这新做的石榴裙可是按照您之前的身量做的,还想着您瘦点也可以穿,这等会穿不下可怎么办?”

“哪有!”我顿时又羞又恼地在热水中扑腾了一会,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又捧着自己的脸颊,想着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能胖,一定是范闲的错!

丫鬟们不知道我的小九九,还说我不在这些日子,顾府简直是死气沉沉,难过得很,都很担心我,现在我回来了,这才又欢天喜地起来。

我一听,觉得应该让她们再开心些,于是说:“那洗完后,我们像以前一样玩赌骰子吧,铜钱和银子备好啊,等会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她们笑声连连,说:“小姐你哪次不是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呀?这次要备多少银子呀?”

“备五十两!”我掷地有声道:“去把街边那张寻人启事的告示揭了!我拿去找我爹爹要钱!”

她们调侃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揭自己告示拿赏钱的,这告示上写着一百两,您剩下那五十两是要拿去给南衣少爷吗?”

我“哼哼”两声,故作神秘,不告诉她们了,只是促狭地打趣道:“难道五十两还不够你们五个人分吗?”

“够了够了。”她们一边应着一边将我从水里拉起来,说天冷,不要再泡了,小心得风寒。

我换上新做的石榴裙后,这时,有另一个丫鬟跑进来,说靖王世子来看望我了,问候完我爹了,正在茶室等我。

我回来后第一个来见我的是李弘成,我心里高兴,丫鬟们赶紧把炭盆搬近些为我烤干长发,然后又把我按在妆奁前为我梳妆,说那得赶紧了,不能让人久等,赌骰子的事下次再玩。

我说那有什么,不用下次,等会把李弘成叫来,拉他一起玩,我还说:“等会你们就把他的荷包也赢光光!”

在我的怂恿下,她们一一应好,我见铜镜上为我挽发的丫鬟往我发间簪了好些珠钗,不免道:“不用簪那么多,有些重,见李弘成哪用打扮这么隆重?”

“可这都是您以前的规格呀。”丫鬟说:“再者,都回京都了,打扮得漂漂亮亮有何不好?都说宫中的长公主殿下是庆国第一美人,但在我们看来,您也不逊色!”

我哪敢和长公主比呢?我立马就道:“就算你们这么奉承我等会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刚说完,又一丫鬟跑进来,这次风风火火的,大家一开始还开心地招呼她等会一起玩赌骰子,毕竟同我玩赌骰子,既能偷懒又能赢钱,她们一直都挺热衷喜欢的,但是,进来的人气还没喘匀就道:“诶呀!现在哪还管得了赌骰子呀!小姐!出大事了!”

我顿时一愣,敛下神色,警惕地问她怎么了。

她气喘匀了两口,火急火燎上前来,脸上却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小姐!陛下要给您赐婚啦!和范府的小范大人!陛下退了他和林郡主的婚事,要给您和小范大人赐婚啦!估计晚点圣旨就送到府里来了。”

闻言,其她的丫鬟听后都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桩婚事对我来说是好是坏,但她们还是道了一句又一句“恭喜”,我却呆呆的,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最后,我只能呆愣地吐出一句话来:“你这一口大气刚才可真是停得让人害怕……”

丫鬟又说:“对了,陛下还给二殿下和靖王世子殿下也赐了婚,对象分别是叶府的叶灵儿小姐和范府的范若若小姐,还有,宫中来了太医,说给您看看脖子上的伤,二殿下和三殿下也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谨慎地观察我的表情,但我突然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方才断片的神经好像这才连接起来,我的脑海中竟全然都是范闲的脸,或哭或笑,他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身影都在黑暗中挥之不去。

我再平静地抬起头时,为我梳妆的丫鬟惊疑地说:“小姐,这腮红还没上去呢,您的脸颊就已经这么红了,都红到耳根子来了。”

“才没有!”我反驳她,自己却莫名不敢再看铜镜,唯恐看到自己那张藏不住欢喜的脸。

朝阳视角的赐婚哈哈哈哈,下章写小范大人的诶嘿嘿

回京啦回京啦!

可以有评论吗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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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伍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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