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因此也被晃花了眼,但漆黑的眼睛却随之亮了起来,就好像那些在我发间乱晃的珠翠变成了一颗颗即将坠落的果实,又青又红的,小小的、一串串的,牵动他扬起的嘴角。
就此,一种生动的喜意好像随着地上泛起的微光全部沿着他衣物上的褶皱往上爬,汇聚到了他身上。
他肉眼可见地变得雀跃起来,就像一只正在随着那些珠饰晃动而蹦蹦跳跳扑凌翅膀等待衔啄果实的黑鸟一样。
“你怎么不撑伞呀?”
他跑来的第一句话也火急火燎的,与方才第一眼见到他时的寂然与单薄完全不同。
但那不像苛责或训斥,反倒如同天真的小孩子一样,犹带一种撒娇似的忧虑。
我开口时呼出氤氲的雾气,微微模糊了他的脸,学着他的口吻反问他:“那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呀?”
说罢,我抬手碰了碰他撑伞的手。
与我裹在披裘里的温暖的手心不同,他依旧只身着白天那套利落矜贵的劲装,没有多加衣物,手指凉得像一块冰。
我觉得他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前些日子他吐血的苍白样还历历在目。
我心中埋怨,赶忙将自己的披裘解下来,他却制止了我,还不甚在意地弯了弯眼睛,像月牙一样,就算今晚没有月亮,就算不看,就算夜色不足以让我看清他的脸,我也能想象到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定比月亮皎洁。
他语气欢快地说:“我在等你呀。”
我本还觉着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街上淋雨,不是脑子发昏就是夜黑风高想干坏事,但听闻他这话,我的心却忍不住剧烈地跳了一下。
我不禁放轻声音问:“等我作甚?”
“我本想去你家拜访一下顾大人的,但是夜太深了,怕打扰他,若是让他讨厌我就不好了。”他微微低下头来,偏头,朝我凑近,眼帘中的伞面仿佛也在向我倾斜:“这里是你回顾府的必经之路,听说你去见陈院长了。”
“嗯。”我轻声应答。
雨丝渐大,落在倾斜的伞面上悄然无声,但汇聚淌下时就像断了线的珠帘。
我看着他,下一秒,我也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
仰头,抬手,我比了两个圈圈放在眼前,对他说:“陈院长人很好,他请我和南衣吃了一顿大餐,有一道菜是螃蟹,可好吃了,他还说下次有机会可以带你去尝尝。”
“有什么大餐是你顾大小姐没吃过的?那可是鉴查院的陈萍萍,连我都忌惮他三分,你就不怕?”他透过我比的两个圈圈望进我的眼睛里,像松了口气一样,笑意毫不掩饰地变得真切起来:“这半日不见你在陈院长那好像都混得比我好了。”
这看似酸溜实则打趣的话让我嗅出了一丝奇怪的试探,但我没反驳,反倒神秘又骄傲地哼哼两声:“那可不?我可是小时候就见过陈院长的,比你见过得早,自然要比你混得好。”
顿了顿,我又说:“对了对了,饭桌上陈院长还和我说了你好多的事呢。”
对此,他先是困惑,随即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像个害怕被长辈揭穿糗事的小孩子一样:“我的什么事?”
他这副样子有些可爱,我没忍住逗弄他的心思,也歪了歪头,故作神秘兮兮地哼哼两声:“你猜?”
他的嘴角嗫嚅两下,有些无措,好像怎么也吐不出话来。
最终,他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该不会是说我的坏话吧?”
我放下手来,偏开眼睛不看他,只是道:“他说你明天起就要任职鉴查院一处的主办了,那可不是个清闲的官,之后大概会很忙,比你之前那什么八品协律郎和北齐使臣还忙,若是,若是我今后嫁予你,依我的性子,怕是受不了你成日繁忙,肯定不如以前轻松自在。”
耳边的声音忽地消失,又响起:“他当真这样说?”
我点了点头。
他安静了几秒,才有些低迷和踌躇地开口道:“他、他其实说得也没错……那个……”
听他这般紧张,我莫名其妙也紧张了起来。
我忽地不想听他继续说了,于是又赶忙打断他:“我折了陈院长一根桃木,之后我就栽院子里,以后年年都有桃花看。”
他一顿,果真被我转移了注意力,顺势问我:“这大冬天的,种得活吗?”
“怎会种不活?”我理所当然的、毫不动摇地说:“这两天我要进宫一趟,我就去请陛下借我一位花匠,宫里的花匠定是庆国最好的,也一定能教我如何种活它。”
提起圣上,范闲安静了一秒,垂下眼睛,抿了抿唇笑:“陛下他今日指了几桩婚事……他……你……他……”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我捏了捏自己的袖角,听到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他今天和我提起你小时候的事……”
这下换我紧张起来了:“什么事?该不会陛下也说我坏话吧?”
范闲一愣,很快他就坏心眼地笑了起来:“你也猜猜?”
“……”
他当真是个记仇又坏心眼的人,连我也不能例外。
我左思右想,把小时候做过的荒唐事和糗事都从脑中过了一遍,越想我就觉得脸越热,我都羞于说出口。
羞着羞着就演变成了恼,我发挥了自己的坏脾气,半是羞恼半是骄蛮地叫嚷起来:“不猜不猜!就不猜!我这么好,陛下怎会说我坏话?”
“是呀,你这么好,陛下哪能说你坏话呢?”
他还在笑。
我却没有因此被他哄好,依旧气鼓鼓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