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人在朝廷官场混久了,想事情总是现实又长远。
但我觉得爷爷想太多了,当下也不想同他讨论这个。
旺财被我们湿漉漉地晾在一边,见没人理它,又不敢过来打扰,就摇着尾扒着墙欢快地吠,见此,爷爷困惑地问我:“旺财这是怎么了?墙外有什么吗?”
我瞬间瞪圆眼,怕是范闲还在墙外呢,便赶忙跑过去,也不顾旺财**的,就把它抱下来,道:“应该是想赶紧洗完澡吧哈哈哈。”
爷爷狐疑了一会才打消疑虑,不过该说的说了,他老人家也不再抓着我念叨,很快就带着管事走了。
爷爷走后范闲立马就从墙外跳出来了。
经过方才这番谈话,此时面对范闲我又加上了点尴尬,但是他却好像不甚在意,只是坐在屋瓦之上抿着嘴笑:“你爷爷都没见过我,就不喜欢我了。”
“我爷爷比较古板,之前是朝廷重官,看重门户。”我也不瞒他。
言毕,我又赶忙说:“但我可没这么想!”
闻言,他一愣,乌黑的眼睛似是亮了点,随即笑意盈盈地跳了下来。
恰逢旺财正摇头晃脑地甩身上的水,刚落地的少年人就此遭了殃,一身干净的蓝衫上映上了点点的水痕,将其湿濡成了藏青的色调。
我赶忙找帕子想给他擦,却见他笑了笑,开始挽袖子。
见我困惑,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将我推到南衣身边坐下,道:“没听到你爷爷说啊,少碰水,你就坐那,我帮你给旺财洗澡。”
与此同时,他将一个微凉的东西放进我手心里,我一看,是个小瓷瓶。
他道:“这药拿去抹,一天至少三次,包准几天就见效。”
我抬头时,范闲微微俯身来朝我笑,于是,我霎时就被笼入了他的阴影中。
属于他的气息轻柔地抚过了我脸上的面纱,我不禁虚了虚眼,调整焦距去看他的脸。
然而,初夏的阳光如雾,我被他没能彻底挡住的日光晃花了眼。
下一秒,他已然直起身走到旺财身边去了。
他捡起木栉子,嘴角噬着笑,还哼着歌,神情怡然。
我看得出了神,不禁轻声道:“谢谢……”
但他好像没听到,反倒是我身边的南衣一直看着我。
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敲胡桃的动作,一派清冷淡漠的面容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我看去时,其飘扬的发丝迷蒙了他的脸,他站起身来,我一愣,问道:“干嘛去?”
“打水。”他用低沉的声音简言意骇道。
我微微愣忡,转头一看才发现南衣不久前帮我打给旺财洗澡的一缸水已经快被范闲挥霍完了。
于是,我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那我给你敲胡桃!”
之后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我身上的红痱子经过医治和范闲带给我的药已经好得彻底。
虽然爷爷不让我和范闲玩,可我能出门后还是忍不住一个人偷偷去找了他。
当然,找他是为了感谢他的药,为此我还拿了点自己亲手做的凤梨酥。
结果在范府门前,我还没见到范闲就先遇上了一个眼熟的人。
“您是……”我惊讶道:“婆、婆婆!”
前方那个拄着拐杖、背影佝偻的老婆婆可不就是之前我帮忙顺回荷包的那位吗?
我哒哒哒地跑上前去,结果被她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挡住了,看他的穿着和作态,应该也是管事一类的人吧。
我便停下脚步,越过范府管事的肩朝那位婆婆笑道:“那个,您还记得我吗?就两个月前帮您要回荷包的那个。”
那位老婆婆一袭花白的发,着一身青蓝的衣袍,正要走上石阶,范府的管事赶忙要去搀她一把,却被她避开了。
她看向我,眼神好像还挺精明的:“哦?是你啊,小丫头。”
“是我是我。”我傻嘿嘿地笑。
就在这时,范府大开的门内走出来个人,一看,嘿呦,可不就是范闲吗?
他看到我的时候喜上眉梢,甚至脚下还加快速度蹦跶了两下,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位老婆婆时,向来轻快的神情一滞,看起来有些糟糕。
事实上也确实挺糟糕的,因为范闲走到了老婆婆面前,尊敬地叫了声:“奶奶……”
闻言,老人家只是点了点头当作回应,随即看了我们一眼后就进去了。
范府的管事看起来不喜范闲,脸上一点恭敬也没有,还一直拿那细小的眼睛瞅他,惹得范闲也毫不客气地瞪了那位管事一眼。
而我则是瞪大眼,指着范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你你你你——”
当范闲叫老婆婆奶奶的时候,我就五雷轰顶了。
初见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我想起范闲当初堵我说我偷东西,可是老婆婆是他奶奶,结合那天的情况来看,他十有八、九是知道真正偷东西的人是别人的。
这使我一时气得说不上话来,我将手中的凤梨酥往身后藏了藏,冷着脸道:“你当时就是故意找我茬的!”
哼,凤梨酥不给他了。
果不其然,被我说中了。
见我戳穿他,范闲轻吸一口气,挑了挑眉,脸上扬起略带歉意的笑,赶忙解释道:“不是找茬,就是想找个机会认识你。”
我知道拿手指指人不礼貌,可是这次是他理亏在先,他明显也知这一点,讪笑着攥住我的指尖,慢慢地将我的手指压下:“别生气,请你吃冰糖葫芦。”
我瞪他,安静了一会才道:“我要两串。”
他忙不迭地点头,我这才消了气。
我现在也不和他客气了,没好气地提醒他:“别忘了你还欠我石榴呢。”
“是是是。”他轻而缓地眨了眨眼,表情既乖巧又温顺,像个大孩子一样。
我轻哼几声,这才将手中的凤梨酥递给他,同时,我发现他竟还攥着我的指尖不放,吓得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给、给你的,谢谢你的药。”
他笑了笑,很识相地放开了,将其接过,随口一问:“这是你做的?”
谁知我点了点头,见此,他咧开嘴笑得有些傻,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言毕,他顿了一下,笑容似是敛了一些下去,随即试探性地问我:“你爷爷不是不让你和我玩吗?”
我一噎,倏然想起范闲的身世和方才范府管事对他的态度,不觉感到一阵怜惜。
我沉吟了一会才微微仰起头道:“那是我爷爷,你请我吃了那么多东西,还陪我钓鱼,就当我吃人嘴短,给你个机会吧。”
闻言,饶是范闲也诧异了下,我满意地看着他瞪圆眼的模样,想来他也没想到我是这般反应。
但他很快被我的直白和淡定给逗笑了:“你这么好让人拐的吗?那要是以后别人请你吃更好的你不是就得以身相许?”
“这不是看人的吗?”
我顺着他的调侃笑道:“是你自己先说想和我交朋友的,我又刚好看你顺眼,勉为其难也不是不可以。”
“还好,不笨,眼光好。”他一脸欣慰地笑,眸光明亮。
我不和他多说这个了,往前蹦两下,道:“快走呀,说好的冰糖葫芦呢!我还要去给南衣带些胡桃呢!”
范闲跟了上来,眯着眼笑:“你这性子还真是不多见啊,从之前我也想问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一瞬间,我愣住了。
因为从没人问过我以后想做什么。
从古至今,我们女人的命运都是被别人掌控的,我也不例外。
更何况来澹州之前我还是圣上钦定的二皇妃,在京都那样的地方,我得就着那个沉重的身份谨言慎行,压根考虑不了别的。
这会范闲问我,我一下子就当机了,我去看他时,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那人却笑得明净而温柔,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是认真地在问我,并希望得到我的答案。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晶亮朦胧的。
但与此同时,我觉得浑身都轻松,比在京都的时候轻松多了。
这致使我笑道:“暂时没想那么多,我就想好好活着,不想管那么多闲事,平时呢,有好吃好玩的,家人都在,南衣也陪在我身边,然后没事呢……”
我对上范闲的目光,就见空气里揉碎的细碎阳光好似都融入了他那双瞳孔中,那里面落满了我身后飘浮的光影,而更深处却是我的影子。
我在那之中笑得狡黠而明媚:“没事的时候,就逗弄逗弄你这样的朋友,和你一起去玩,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恰逢天光倾落,一步之遥的少年人被尽数拢在了一片浅光疏影中。
听到我这么说后,他好看的面容扬起一抹不染纤尘的笑,随即朝我伸出手来将我牵入了一片明媚的阳光中:“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范大人:女孩子也可以独立自主!论我和封建男人的不同!【bushi】
谢谢大家鼓励!我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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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零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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