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李承泽眉心微蹙,显然也是对此境况不觉甚妙。

“岂有此理!”一道声音喝来,一官员满脸怒气站了起来,“陛下,陈院长呕心沥血,为庆国立下多少奇功,若没有鉴查院哪来我庆国的太平盛世。”

“你!”这位官员又气愤的指了下赖名成,“还敢参鉴查院!”

有一必有二,此人话音刚落,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对!就算古制也未必全对!”

“可这庞然大物,天下诸事,各部共担,这不仅仅是古制,亦是常理!”赖名成依旧言辞激烈,毫不留情。

“陛下,臣恳请将历年鉴查院之卷宗,交付六部,分而治之。”

“你的意思是,让六部多担些差事。”庆帝平静开口道。

“不止!陈萍萍告老!”赖名成说道。

我听完眼睛不禁微微睁圆了,官员间讨论更加激烈,赖名成此举无非是在与庆帝对抗,毕竟鉴查院真正掌权人还是庆帝,他要陈萍萍告老,岂不相当于在抠庆帝的眼珠子。

“百官都觉着鉴查院终究是利大于弊。”庆帝表情如常,悠悠道。

“那说明六部有昏昧。”赖名成居然还不收敛。

“赖御史,鉴查院这些年来,还是立了不少功的。”庆帝此话已是在点赖名成不要继续再说了。

可赖名成一意孤行,继续道:“可法令不明,后患无穷啊,陛下,这陈萍萍还在国法辖制之下吗?”

我观察着庆帝的表情,渐渐染上了怒意,“你的意思是,天下人皆醉,唯你独醒。”

“陛下,要三思啊!”

许是还念在赖名成确实为忠良孤勇之士,庆帝还是在给他退路。

“好了,鉴查院一事非一日可定。”说罢庆帝叹了声气,皮笑肉不笑道:“朕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庆帝撑着膝盖要起身,我再次上前去扶,谁料赖御史铁了心,又道:“陛下,臣还没有参完啊。”

庆帝嘴角一下就拉了下去,又坐了回去,我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好,你还要参谁啊?”

“陛下,最后一个!”

“说。”庆帝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赖御史目光沉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陛下,鉴查院威压六部,用人不明,这只是表象!正所谓正本清源,朝堂错漏百官有责,然而并非根本,民间有俗语,上梁不正下梁歪。”

“臣最后要参的是!是......”

赖名成突然顿住了,内心似乎在做抗争。

庆帝眯了眯眼,“说,大胆地说。”

“是陛下。”赖御史声音低了下去,说完便跪在了地上。

官员们听完开始大骂他大逆不道,群起而攻之,指指点点,愤慨极了。

我听到身边的庆帝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笑来,周身笼罩着一种十分阴沉的气场,我不禁捏了一把汗。

再看向李承泽,只见他眼中也满是震惊。

“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者不知是无智,知者不该是无勇,我大庆国的根基不是鉴查院,是文武百官!是天下良心啊!”

“陛下,现在改还来得及啊!”

“天下人都错了,六部百官也全都瞎了。”庆帝缓缓扫了一圈,“你们都听到了吧,赖御史的意思是,错的不只是你们,连朕都一样错了。”

“陛下英武,英姿过人,但人非圣贤,臣怎能知错不谏呀!”赖御史语气染上了悲愤。

“陛下!”又有官员站了出来,“赖名成攻忤陛下,无君无上,此人狂悖之极也!”

“简直!简直是畜生啊!”此人说完甚至还转身拿起了坐垫打向赖御史。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效仿之。

我只觉悲哀,赖御史一生清廉,这般年纪了,还要被当众欺侮,他说的并无道理,只是这世道,让人没法说真话。

看看这些似乎在为庆帝感到愤慨的官员们,哪个又是真心的呢,还不是想借此机会表忠心,得到陛下的青睐,真真虚伪至极。

场上乱成了一片,都察院的御史们拦着那些官员,要他们别冲动,而那群人骂骂咧咧,甚至还有人脱了些想砸向赖御史。

兀的,纷乱之中响起了一阵突兀的哭声。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李承乾咧着嘴哭着跪了出来,我和李承泽皆是一脸莫名其妙看向他,这也太丢人现眼了吧,也是真只有他李承乾做的出来了。

“陛下,儿臣实在是没忍住啊!”

李承泽闭了闭眼,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陛下每日殚精竭虑,为的就是我大庆的太平盛世,而此人!竟然如此折辱陛下!”

“儿臣!儿臣痛苦不已啊啊啊啊!”李承乾说着还捶了捶胸脯,似乎真的痛苦极了。

“陛下!!!”又一道声音传来,我又望去,是了,除了李承乾,真还有人能做得出来。

“陛下之光,胜过日月,陛下之恩,犹如父母,陛下1被骂,胜过鞭打臣之肉身啊!”

“臣!疼啊!”辛其物果然是李承乾门下的,这二人的表演,如出一辙。

李承泽歪着头,目光放空,显然是被这二人无语到了。

李承乾也不甘示弱,立马哭喊道:“儿臣也疼呜呜呜!”

要不是站在庆帝身边,我真想翻个白眼,这两人,确实是“人才”啊。

“行了。”庆帝也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

“陛下!赖名成确实说话难听,但毕竟身为御史,职责所在,望陛下宽恕其罪,留存其身,为国效力。”范闲适时站了出来。

“臣也如此觉得。”到底是一家人,范建也站出来帮着说话,“赖名成是荒唐,可陛下何等胸怀,怎会跟这种人计较,训斥责罚一番也就罢了。”

可我总觉得范闲此时不该求情,庆帝对此事还未盖棺定论,他若是求情了,庆帝多疑,先前本就有赖名成拜访范闲后就立刻去了鉴查院一处,如今不光是范闲为他说话,范建也为他说话。

赖御史这次,恐怕活不成了。

“你们的一番苦心,朕看到了,也听到了。”

“陈院长。”

陈萍萍一拱手,“陛下,臣是被参之人,无权评论。”

“秦将军。”

我看向父亲,心中说不担忧是假。

“臣在。”

只见他不紧不慢站起了身,慢条斯理回答道:“陛下,赖名成太糊涂了,鉴查院对庆国有功,他根本就不理解陛下的苦心,他的官职,该降。”

听完父亲所言我又稍稍松了口气,看似斥责赖御史,实则实在转移重心,避开死罪。

赖御史此人,确实旷古难见,不该命绝于此,只不知,庆帝心底到底在作何打算。

“林相。”

“老臣觉得,大家都对。”林若甫到底是百官之首,说话就是圆滑,谁也不得罪。

庆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都对。”

“赖名成犯下大错,罪无可恕,可是陛下仁德,天下皆知,该杀该罚都合情理,该放该用全凭圣恩,臣琢磨来琢磨去,这冒犯陛下之罪,还是当罚,如何处置,还得陛下圣裁。”林若甫的话依旧滴水不漏。

“朕以为,赖名成,参的好,参的好啊,直言进谏,不愧为我大庆的第一御史,国事为重,不计私心,百官都应该有此心怀啊。”

“朕看,不可以罚,朕要赏。”

话虽这么讲,可我总觉得以庆帝的脾性,绝不会就这么放过赖御史。

辛其物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庆帝不耐烦问道:“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陛下,臣心中现在是既悲痛又感慨,陛下被参,臣痛苦万分,但是有赖御史这样的清官名臣,臣又感慨万千,所以此时此刻吧,臣是悲喜交集啊,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辛其物说完真的又哭又笑起来,十分的滑稽,本该严肃的氛围,此刻全被他扰乱了。

“好了。”庆帝道。

辛其物左看看右看看,安静了下来。

“朕在考虑着,考虑着赏什么。”

庆帝说完抬手,示意我扶他起来,我乖顺照做。

“陛下,现成的,范闲参我呈上去的珠宝。”陈萍萍拱手道。

“陈院长格局小了,我堂堂的大庆御史,怎么会是贪财之徒呢。”

庆帝说完踱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诶林相,古往今来,御史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御史直言谏君,唯求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庆帝重复了一遍林相的话,漫不经心道:“廷杖?”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相信不光是我,大部分人的心肯定也在此刻揪紧了。

“廷杖能让他们千古留名。”

“陛下三思,史书上赐廷杖的君王,或许有微词啊。”林相道。

庆帝听完大声笑了起来,“朕知道如果廷杖了御史,那些史官笔下朕不会有好结果。”

说到这儿,庆帝话锋一转,“那朕就吃点亏,成全了他!”

话音一落,侯公公手一挥,侍卫鱼贯而入,带走了赖御史。

“大家,好好学学。”

赖御史被架着拖了出去,喊道:“陛下不昏,是我昏啊!”

范闲拨开人群冲了出来,“陛下!赖御史查惩贪腐终究有功!”

“你这么袒护他。”庆帝语气轻松,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好,赖御史的监刑就由你了。”庆帝说完转身离开。

庆帝好狠的心,范闲愣在原地,双目赤红。

陈萍萍小声提醒道:“范闲,陛下下旨了。”

范闲重重跪了下来,满脸不甘,咬牙切齿朗声道:“臣!接旨!”

与此同时,天空骤然响起一声巨雷,倾盆大雨随即落下,似乎是在鸣冤,又似乎是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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