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书书等人的呼喊声和法术的轰鸣越来越近，如同擂鼓敲在两人心上。光晕流转的结界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相认与失控的情绪冻结其中。
沅芷背对着秦无炎，肩膀微微起伏，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将翻涌的心海强行压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不能乱，绝对不能乱。外面是青云门的同伴，是正道的翘楚，而身后……是刚刚确认了身份的、万毒门的秦无炎。
秦无炎站在原地，目光依旧胶着在她纤细而紧绷的背脊上。那滴泪水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灼热未散。震惊过后，是更深的混乱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他找到了，这个让他灵魂悸动、遍寻不获的人，竟然是与他立场截然对立的陵西江神女。这认知像是最辛辣的嘲讽，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快到了。”秦无炎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暗哑。他迅速评估着眼前的局势。身份已然暴露在她面前，但青云门的人尚不知情。是趁现在制住她，以她为质？还是……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否决了。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对她下手。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不忍。
沅芷猛地转过身，脸上已强行恢复了大部分平静，只是眼眶微红，泄露了方才的激烈情绪。她目光锐利地看向秦无炎，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坚定：“秦无炎，听着！”
她直呼其名，让秦无炎瞳孔微缩。
“我可以不将你的身份立刻告知他们，”沅芷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你必须答应我，立刻离开！离开渝都城，离开空桑山！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暂时平衡内心挣扎与正道责任的办法。放他走，就当还了当初相救之情，也全了……全了这片刻之间滋生的、不该有的妄念。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秦无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邪气，却又隐含着一丝别的什么。“你在跟我谈条件？”他逼近一步，气息再次压迫过来，“还是说……神女大人，你在担心我？”
“我是在给你一条生路！”沅芷避开他灼人的视线，语气冷硬，“否则，等他们下来，你认为你能在青云门弟子和我的联手之下逃脱吗？”她必须让他走，必须！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从结界上方传来，碎石簌簌落下，一道明显的裂痕出现在结界光罩上！曾书书他们的攻击见效了！
“没时间了！”沅芷焦急地看向入口处，又猛地看向秦无炎，眼中带着最后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秦无炎看着她眼中的急切，那并非全然是对敌人的戒备，更像是一种……害怕他被发现的恐慌。这个认知，奇异地取悦了他。他低笑一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却又势在必得的狂妄。
“好，我走。”他应得干脆，目光却如同最粘稠的蛛网，紧紧缠绕着她，“但沅芷，记住，是你放我走的。这笔账，我们之间，还没完。”
他的话语如同烙印，烫在沅芷心上。她来不及细思他话中的深意，只见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岩缝更深处，那里似乎另有暗道，是他早就留意到的退路。
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他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势在必得，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保护好自己。”极轻的、几乎消散在风中的话语传来，随即，他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间，“咔嚓”一声，结界彻底破碎！
“沅芷姑娘！”曾书书第一个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张小凡和陆雪琪。几人看到沅芷独自一人靠坐在岩壁边，脸色苍白，衣衫湿透，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周围却不见颜烈的身影。
“沅芷姑娘，你没事吧？颜烈呢？”张小凡急忙上前问道。
沅芷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她指了指岩缝深处那漆黑的暗道，声音带着虚弱的哽咽：“我们坠下来后，遇到了赤水玄蛇……颜护卫为了救我，被玄蛇的尾巴扫中，重伤坠入了那条暗河……我，我拉不住他……”她说着，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仍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与悲痛中。
陆雪琪眉头紧蹙，天琊剑的光芒扫过那条幽深的暗道，又落在沅芷苍白的脸上，清冷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沅芷的模样又不似作伪，而且此地残留的玄蛇气息和打斗痕迹确实惊人。
曾书书叹了口气，拍了拍沅芷的肩膀：“沅芷姑娘，你别太难过了，颜烈他……是为了救人，是条汉子！我们先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沅芷在张小凡的搀扶下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秦无炎消失的那片黑暗，心中一片空茫。
她放走了他。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她的神女身份之上。
而秦无炎临走时那句“还没完”，则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种子，不知会在未来，生出怎样的枝蔓与风波。
万蝠古窟的这一趟，他们找到了彼此遗忘的答案，却也陷入了更深的、正邪与情爱交织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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