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胤禔原本是要跟着皇阿玛去江宁的观星台的,结果呢,他皇阿玛临行前收到了一封密报,就派他来城门口接人了。
至于接谁?
“保清啊,那是你皇妹妹。”皇阿玛只说了这个,却没说是哪位妹妹从京里过来了。
是荣宪,还是端静?她俩都是待嫁的年纪,过不了几年就会抚蒙了,照理是不会这个时候出京的,忒不合规矩。
那,也不可能是才将将十岁的恪靖啊。剩下的那几个,就更小了,也就更不可能了。
难不成,是皇阿玛上次南巡遗留在外的女儿,这回,是要带回宫的?
不不不,胤禔抬手就给了自个儿一个脑门儿。
就算皇阿玛看上了这南边的美人,带回去给个名分就好了,又何必留下来,还让她带着个孩子呢?总不会是那前几天戏文里唱的,什么天上的王母娘娘不让仙女贪恋在凡间的情郎,硬是把人给拆散了吧?
这也就是戏文才有的事,他皇阿玛要真看上了,还有谁敢拆啊,巴结都来不及呢。
所以,到底是哪个皇妹妹呢?
通济门外的角落里,穿着一身不太起眼的胤禔有点后悔刚才在自己脑门上下的重手了。揉了揉后,他抬头去看远处过来的行人和车马,就没一个像样的。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带吃的了吗?”一早就出来了,他饿了,胤禔问身边贴身伺候的荣喜。
“爷,只带了几块糕点,您将就下。”荣喜手脚麻利地把包着的糕点递了上来,今儿的是枣泥糕,成色还不错,可惜已经凉透了。
二月底的这个时候,哈出去的气儿都还是白色的,远比不上阳春三月的暖和。胤禔瞅了瞅荣喜手上的糕点,是半点儿胃口都没有,只是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吃点儿,总比饿着的好。
“爷,要不奴才去那边买些热茶来?”城门口出去那不远的地方,就挂着个大大的“茶”字,从他们站下,那边的烟火气就没断过。
“爷也去。”那儿算是入城的必经之地,他早该坐那儿等着的。胤禔一甩袖子,原本窝在角落的人立马带头出发,没一会儿就到地儿了。
这只是个让人歇脚的地方,不大,就三两张桌凳,上面放着倒扣的茶碗。边上,有个小子看着炉火,上面热着水。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小摊子,这会儿也没旁的什么人,胤禔就捡了个干净的,坐下了。
“真是没点眼力劲儿。”爷都坐下了,那看火的小子也不提着茶壶上来伺候。荣喜都把茶碗擦干净了,也没等来茶水,就自己过去了。
“干什么不招呼,赶紧把茶壶拎过来。”对着乡野小子,荣喜自然是不太客气,“呦,下面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呢?”走近了才发现,那小子压根儿就没看到来人了,注意力都在他脚边呢。
荣喜没等小子答话,自己就先看到了。却原来,那看不到被挡住的,是个粗布麻衣的小丫头。这会儿,正低着头蹲在炉边烤火呢。
“得了得了,还是我自个儿来吧。”既然是拖家带口的,尤其还是个小不点儿,荣喜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摆摆手,提过水壶就往回走。
“怎么了?”胤禔自然是没看到炉边还蹲着个小丫头。
“回爷,炉边有个小丫头蹲着烤火呢,那小子看得紧,腾不出手来。”荣喜将热水倒入碗中,热腾腾的气儿冒出来,看着就暖和。
“你也坐吧,出门在外,哪那么多规矩。”就着热水吃下块枣泥糕后,胤禔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谢爷赏。”荣喜也坐下了,虽然只是沾了点凳面。
枣泥糕的甜腻是就着热水才化开的,肚子里稍稍有了点东西后,才不觉得这天冷了。可胤禔再没伸手去拿第二块糕,只是端着碗清水,暖手的同时还不忘喝一口热热身子。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后,两人都有点儿坐不住了。倒不是风吹得紧,而是旁边,传来了一股子馋人的甜香味,一阵一阵的,实在是让人流口水。
胤禔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个看着炉火的小子露出了一口傻笑,正在蹲身。
“啊,小心烫啊。”小丫头独有的清脆声响起,下一刻,她圆嘟嘟的小脸蛋儿就出现在胤禔眼中了。
这可实在不像是一个乡野小丫头!这是胤禔的第一印象。
她也看到他了,只给了个甜甜的笑后,又去和那小子说话了。这回的声音有点轻,他没听清。不过两人的动作,倒是瞧得真真的。
几个胤禔从没见过的吃食被小子左手换右手地拿了上来,小丫头给小子一个,小子没要,只是笑着推了推。小丫头不乐意呢,就拿了一个碗装了,把执意要给的那一个给小子留下了。
而她自己,端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向他走来。到了边上,更是没点客气地爬上了凳面,坐下了。
“想吃吗?”她不怕生地指了指碗里烤得焦焦的吃食,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他。
胤禔是越发肯定这小丫头不简单了。
顶多六七岁的年纪,虽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可也掩不了她整个儿的精致。头发养得好,脸也是红扑扑带着肉的,就连露在外面的两只小手,还胖得一小节一小节的,可见是养得精细的。
“想吃怎样?不想吃,你又待如何呢?”敢一个人坐到他面前,要说没有目的,他是不会信的。不过,就这样派一个毛都还没长全的小丫头出来,能干什么。
“这叫番薯,我烤的。”小丫头没顺着他的话来,而是直接捏着手开始撕那所谓的“番薯”皮了。
有点焦黄的外皮带着一点点皱,还烫着呢。她小手条条儿地撕下来,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番薯肉,真真是应了外焦里嫩这个说法。如果说方才是闻着香,现在看着,就更香了。
“我烤的虽不如姑姑的好吃,不过你也算有福了,趁热吃吧。”她把剥了一小半皮的那边捏在了手里,然后轻轻一个用力,就和碗里的一大半一分为二了。
尽管这烤出来的番薯在这时候是挺诱人的,但身为皇阿哥的胤禔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更何况,是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给的来历不明的吃食呢。
“多谢小姑娘,只是方才已经用了点。”胤禔没接下这突来的好意。
“就一块凉糕,一碗水,你就饱啦!”小丫头明显是注意着他方才的举动,“我见过下地的跟你年纪一般大的,他们干完活可能吃了。”小小的一块番薯在她手里,也就几口的事儿。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要害你啊。”她从小布包里拿出条干净的帕子,擦了嘴擦了手后,才挑明了,“真是可惜了我烤的番薯。”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荣喜听了,就要跳起来,被胤禔按住了。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小,就不计较了。”胤禔不再去看那番薯,而是准备起身,离得远些。
既然明知道对方来历不明,可能还不怀好意,说不定周边还藏着人,等着他往下跳陷阱呢。别是皇妹妹没有接到,先把自个儿给丢了。
“计较?”明明上一刻还坐在凳上的小丫头,转眼儿就抓着胤禔的褂子不放了,“你都说计较了,那我不计较计较,是不是忒失面子了?”她差不多把自个儿都挂在胤禔身上了。
胤禔身为皇阿哥,可以说是从小练起,现在都是可以随军出征的年纪了,自然不会让个小丫头抱住自己不放。都不用荣喜提醒,他已经摆开了架势,要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甩了出去。
先前还能客气客气,既然都动手黏上了,他也不用顾及对方的年纪,直接下手便是。胤禔一把抓住小丫头的衣领,不再给她废话的机会,便将人提了,要扔。
“你若把我扔出去,我就去跟皇阿玛告状。”这话来得不早不晚,硬生生地让胤禔将甩出去半圈的人给提了回来。
“你方才说什么?”他没有听错吧?小丫头刚才是喊了“皇阿玛”?这就是自己要接的“皇妹妹”?!
胤禔将人提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再次打量她。看上去跟温宪差不多大,单就手上的重量来说,肯定是比温宪来得结实了。
“你先放我下来。”小丫头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说吧。”把人放到了凳面上,胤禔就面对面站着,没给其他可以逃跑的路线,边上的荣喜也堵住了一个方向。
“我叫小八,一直跟着姑姑生活。识字后,姑姑就告诉我身世了。”自称小八的小姑娘从小布包里拿出一封红笺给他,“现在姑姑南下出海不能带我了,就把我送这儿来了。”
她说得很不情愿,像是被抛下了。
胤禔拿过红笺,上面只有个日子。他一回想,康熙二十二年六月十九,那不是承乾宫的皇贵妃娘娘生女的那一天吗?那位贵额娘所出的孩子,据他所知,是没到满月就夭折了。
原来,是和他当初一样,被送出宫养了。只是,那位姑姑是谁?居然还出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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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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