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小阵平。”
松田阵平刚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紫眸。他在榻榻米上躺了一会，才完全清醒过来，懒洋洋地起身穿衣服。
“要一起去泡温泉吗？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你也不喜欢拥挤的环境吧。”萩原研二站在窗边，向幼驯染发出邀请。
松田阵平转头看他，微微勾起嘴角。
“好啊。”
早晨的温泉池确实安静得很，一个人都看不见。
——话说回来，这间诡异的旅店里如果出现了很多旅客，岂不是更加可怕？
松田阵平身披浴巾，穿着木屐踏在木地板上，与萩原研二并肩而行。
“好久没泡过温泉了。”紫眸青年伸了个懒腰，“上一次和小阵平一起去海边旅游，还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呢。”
他们从小学就开始成为朋友，期间一起泡过无数次温泉，也经常在游泳池里开展竞速，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彼此的身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这次脱去身上的浴巾时，有种莫名的羞耻感，不太敢直视萩原研二的眼睛。
他慢慢沉入温暖的池水中，放松身体，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两人在温泉里泡了一会，蔓延的热意逐渐泛上皮肤，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不真切。
萩原研二打量着挚友染上红晕的两颊，笑道：“小阵平的脸红红的，好可爱。是池水太热了吗？要不要上岸休息一下？”
“看我干嘛？”松田阵平撇了撇嘴，“你自己的脸也很红啊。”
“难怪我说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原来是偷偷躲在这里泡温泉。”伊达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发现三位同期都在。
“谁偷偷摸摸了？”松田阵平立刻反驳，“这可是温泉旅店，我们来泡温泉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小阵平说得没错，我们只是想放松一下而已。”
诸伏景光看着池子里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两人，若有所思。
“同样是幼驯染，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怪怪的？”降谷零挑了挑眉，“我和景可没这么黏腻。”
松田阵平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近得有点暧昧，匆忙上岸裹住浴巾。
“啧，这里太热了，我先走了。”
“小阵平，等等我！”萩原研二也从水池里站了起来，包着浴巾快速跟上幼驯染的脚步。
三人目送着这对幼驯染一前一后离去，面面相觑。
“那个……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一行人耐心等待了三天，终于再次迎来了百鬼夜行的日子。
他们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气息，悄悄跟踪那些妖怪前进，果然在一片森林里看到了他们觐见的大妖。
——那是一棵古老的樟树，不知在深山中生活了多少年，茂盛的枝叶、粗壮的枝干和深深扎入泥土的树根，都彰显着它强大的生命力。
妖怪们带来了不少“贡品”，殷勤地献给古树，希望得到对方的青睐。
“这就是我们要挑战的最终BOSS？”松田阵平狐疑道，“它只是一棵树而已，该不会是我猜错了吧？”
“确实很蹊跷。”降谷零思索着，“虽然它看起来非常古老，实力应该不弱。但树是没有移动能力的，能对我们造成的威胁十分有限。”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如果它不够强大，这些妖怪又怎么会对它毕恭毕敬，还按时上交贡品？”
伊达航四下环顾，示意大家先按兵不动。“我们先躲在这里，再观察一下。”
妖怪们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他们只能从神态和肢体动作来判断那些对话的大意。
一只小妖似乎不慎惹怒了古树，被它的树枝狠狠抽打了一下，吓得赶紧跪下来求饶。
可惜古树并未放过它。高达几十米的樟树抖了一抖，枝叶婆娑摇动，倏然变作一条长着人脸的黑狗，亮出锋利的犬齿，将小妖活活撕碎。
“是彭侯。”看到这个明显的特征，萩原研二立刻认出了它——《今昔百鬼拾遗》里提到过这种妖怪。
“我还以为彭侯是一只藏在樟树里的狗呢。”松田阵平嘀咕了一句，“原来这家伙能切换樟树和黑狗两种形态，看起来不好对付。”
天明之前，百鬼皆退，原本热闹的森林里恢复了一片死寂。
古老的樟树闭上了眼，苍老的人脸渐渐隐没在树身的木纹中，像是已经睡着了。那张面孔消失以后，它看上去跟普通的樟树没什么区别。
——机会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迅速切换成半妖形态，无声地逼近了休憩中的古树。
彭侯的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
还没等五人来到樟树旁边，就被周围突然窜出的藤蔓袭击，差点被缠住手脚。幸亏他们反应快，才及时躲过了这次攻击。
“不好，它还能操控其他的植物！”
伊达航见状一惊，连忙提醒大家：“快点散开，远离那些植物！”
目前实力最强的降谷零展开了身后的九条尾巴，猛然冲向中间那棵古树。
“我来牵制它，你们趁机进攻！”
看着同伴们使用各种招式对付彭侯，自己却完全帮不上忙，松田阵平别提有多难受了。
更糟糕的是，这次战斗没像他们预料中的那样速战速决。时间拖得久了，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伤痕，唯有被护得严严实实的松田阵平没有受伤。
他知道大家愿意启动百物语的仪式，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全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倘若没有他所说的那个梦境，同期们根本不会以身犯险。
自己一直毫发无损，被他连累的朋友却负了伤，他怎么可能过意得去？
“你们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注意安全。”松田阵平试图退出大家的保护圈。
萩原研二握住了他的手，劝说道：“小阵平，那边太危险了，你还是跟着我们吧。”
“开什么玩笑？”降谷零坚决不同意，“你现在是凡人，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几人且战且退，为了避开陆地上数不清的各种植物，最后只能退到海边，与飞扬跋扈的彭侯遥遥对峙。
见他们不愿意过来，樟树又变成了一条没有尾巴的人面黑狗，迅速朝着五人扑来。
诸伏景光警惕地闪避着黑狗的攻击，蓦然感觉身上一阵冰凉，才发现自己的尾巴已经沾到了水。毛茸茸的两根猫尾巴因为湿水增加了不少重量，他使劲甩了几下，试图减轻一些负担。
“大家小心点，尽量别沾到水，不然会影响行动。”
这样一来，降谷零的九条尾巴便成为了不小的负担。他一面小心招架着彭侯的攻击，一面分神注意避开身后的海水，不让自己的尾巴遭殃。
伊达航向后退了几步，突然感觉某种冰冷湿滑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是水草！”
“这家伙居然连水里的植物都能操控吗？！”
眼看大家都被水草困住无法脱身，彭侯又准备对他们发动攻击，松田阵平心一横，直接朝着敌人冲了过去。
彭侯见到猎物主动送上门，立即改变了攻击的方向，操纵旁边的植物挥动带刺的巨大藤蔓，朝他横扫而来。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被击飞的松田阵平落入海中，溅起一片水花。他艰难地浮上水面，喘息着捂住胸口，蹙眉呕出一口鲜血。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胸腔，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感——但他很庆幸，这次攻击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阵平！”
“松田！”
萩原研二焦急地朝着幼驯染游过去，吸满了水的镰鼬尾巴变得十分沉重，害得他的行动也不如之前敏捷。他小心翼翼将伤重的人搂在怀里，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尾巴上的软毛随之炸起。
降谷零布下一道结界，暂时困住了彭侯。然而，金色的结界在它不断的冲撞下绽出了丝丝裂纹，看起来支撑不了太久。
他冷冷瞥了气焰嚣张的敌人一眼，以意念凝起数道凌厉的金光，化作刺向对方。诸伏景光默契地配合幼驯染开展攻势，猫又锋利的爪尖划出肉眼无法捕捉的疾影。
九尾狐的结界破裂后，伊达航又用幻术把同期们都变成了海水的模样，以此迷惑敌人。
可惜，直至伊达航的法力耗尽，幻术失效，他们仍未找到破局之法。大家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仍然坚持不懈地保护着同伴，频频对彭侯发起反击。
可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松田阵平如今几乎动弹不得，听着好友们急切的呼唤，深感有心无力。
不过少顷，彭侯又躲过了镰鼬召出的几道旋风，操控水草缠向萩原研二。
眼见幼驯染又要受伤，他勉强抬手抹去嘴角淌落的血迹，扯着沙哑的嗓音怒吼：“混蛋，给我住手！！”
充盈的水流汇聚在松田阵平周围，令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盛怒之下，他的脸颊蓦然浮现出一片片青色的龙鳞，头顶也长出了碧青的龙角，五指化为利爪，身后摆动的龙尾拍打着波涛。
方才那一声怒吼也变为充满威压的龙啸，仿佛来自远古的长鸣，令世间无数生物瑟瑟发抖。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东方神话中最令妖魔闻风丧胆，法力通天的神兽之一。
龙神降临，立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海水似是在响应某种召唤，迅速凝聚起来，纠缠着大家的水草也被强行冲散。
刹那间，十几道水柱冲天而起，凌空射落，利箭般掠向彭侯！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出自《尔雅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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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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