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色再次变得阴沉，阳光似乎忽然消失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云一层一层积聚在一起，宛如一个巨大的罩子般朝所有人倒扣下来。温度也开始变冷，手臂、后颈等没被衣物覆盖的地方，不约而同隐约感到有细细的风扫过，带来凉飕飕的感觉。
“母、母亲大人！”诸叶声音发颤，不由自主朝戈薇靠过去，“这究竟是什么啊！感觉好可怕！是妖怪吗？！”
戈薇搂住她，不太确定地蹙紧了眉：“是非常不好的东西……但却不像妖怪。”
弥勒已经竖起法杖，右手不断变换动作，捏了个加强防御的法诀，低声说：“我也感觉到了。你们有听到声音吗？”
戈薇脸色严肃地点点头。
犬夜叉却一脸诧异：“你们在说什么？声音？”他身为听觉灵敏的犬妖，没理由人类能听到的声音，他却一点都听不到。犬夜叉忍不住瞥了杀生丸一眼，见这位平时压根懒得搭理自己的哥哥也罕见地看向他，缓缓摇了摇头。
奈落忽然开口：“……我也能听到。”
“什么？”杀生丸有些惊讶。
奈落收去了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神情变得警惕：“……很多人的声音。嘶吼声，哭喊声，怨恨的叱骂，还有恶毒的诅咒……”他微微低下头，仔细分辨着，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我知道了！是那卷经书近千年来积攒下的无数——”
“恶业。”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声音来自于不断翻滚的黑云最深处，仿佛无尽的黑暗忽然凝成了实体，一道人影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虽然这人片刻之前刚被一剑捅了个对穿，绝无生还之理，可眼下他却再次双膝结跏，趺坐于半空，浑身上下并无伤口,丝毫不像重伤的模样。尤其奇怪的是，虽然那张面孔一如平常，相貌衣饰也没有任何变化，但众人不知为何，全都本能地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先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充满圣洁光芒的灵力，此刻变得黑沉沉的，看起来污浊不堪。一卷展开的佛经摊在他的膝上，似乎有什么飘忽无形的东西不断从中散发出来，再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我原本不想如此，但既然先前的手段无法除掉你，便也由不得选择了。”
奈落抬头盯着那高坐半空的身影，脸色十分难看：“……还真是阴魂不散，麻烦的家伙。”
“等……等等！”弥勒忽然出声，一脸疑惑地看向奈落，询问道，“那家伙刚才说经书中的恶业？可那些东西不是全都已经化成妖灵——就是那个真罗——被你给吃了吗？怎么又有？”
奈落哼了一声：“法师大人的佛家经典果然学得很不好。”他低声说，“恶业啊、怨念啊那种无形无质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消灭干净呢。我的确是把先前的全部吃掉了，但只要执念不灭，便生新的恶业。他一味要消灭真罗，甚至为此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反倒成了执念，就此堕入魔障。”
“也就是说……那老和尚走火入魔，自己变成了‘恶业’的源头。”弥勒顺着他的答案，也意识到了问题，随后突发奇想地说道，“如果说‘真罗’是经书中的恶业凝聚后的结果，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现在那老和尚走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新的真罗’？”
奈落低低嗯了一声。
弥勒脸色悚然：“只要不扑灭他的执念，就会有恶业源源不断诞生。如果原来的真罗看到如今的情况，肯定会大笑出声吧。”
奈落对此不置可否，只微微皱着眉头：“那两个家伙之间的‘合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利用谁。”
弥勒看看他，又抬头再看了一眼真澄大师，挠了挠自己后脑勺，一脸心惊胆战：“怎么说呢？虽然那老和尚的目标是你，似乎也不关我们其他人什么事。但总觉得那么污浊可怕的气息……把他放着不管肯定会惹出大麻烦。”
他这意思是想要出手帮忙，但碍于曾经的敌对关系，于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结果奈落不领情地冷笑两声：“若你们插手，麻烦说不定更大。”
旁边隐约响起说话声，诸叶正在跟自己的母亲咬耳朵：“……他说话真的很不留情面诶！以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戈薇也小声回话：“这可比以前委婉多了，以前哪里来的‘情面’啊！”
诸叶缩了缩脖子。
闪电般的白光陡然亮起。在他们说话间，杀生丸动手了。
强大的妖气翻卷成无数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朝半空中趺坐的身影劈去。几乎同时，奈落也低喝一声，尖锐的触手挟裹着浓厚的瘴气跟着抽打过去。他们两个论实力都算得上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妖，然而联起手来，竟丝毫没能伤到敌人一丝一毫。
金色的结界瞬间绽开，宛如乌龟的硬壳般抵挡住了所有攻击。老和尚一手按着膝上的经卷，另一手在身前结印，结界纯正而明亮的光辉之下，竟又弥漫起无比邪异的不祥气息，尖锐的厉嗥在众人耳边炸起，那声音出现得突然又凄厉异常，竟让他们这些平时与妖魔鬼怪打熟了交道的人也惊得寒毛直竖。许多飘飘荡荡的光团不知从何处涌出，朝着他们飞快地冲过来，虽说是光团，颜色却污浊不堪，那些厉嗥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出于本能，在场众人都各自施展身法，在光团袭击过来时躲避开去，可怕的巨响轰然响起，但凡那些光团碰触的地方全都炸开，几乎碎成了齑粉。
小姑娘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不由得后怕地问：“这是什么啊？怎么一边爆炸一边还会叫唤？！”
“……是灵魂。”除妖经验最为丰富的弥勒回答她们，仔细辨认着那些光团的颜色，又补充一句，“是怨灵。”
“哪里来的那么多怨灵？！也是从经书里出来的吗？”
弥勒一时也拿不准，便没有回答，只把目光递向更高处。杀生丸和奈落已经联手欺进真澄大师的近身，与他短兵相接。从弥勒的方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强大的妖气与法力互相撞击，光芒阵阵，爆碎牙的剑光一次又一次地击向那道坚固的结界，发出砰砰的巨响，而奈落则用触手把飘在四周偷袭他们的怨灵全都撕成了碎片。
乍一看来，似乎双方打了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是紧接着他们就发现，杀生丸无论如何也劈不开真澄的结界，而围着他们的怨灵却越来越多——就好像那个老和尚的法力永远也用不完似的。
“那位真澄大师……”戈薇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去，沉吟着说，“我从未见过向他那么强大的法师，可是如果他的实力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当初完全可以自己直接去消灭真罗，为什么还要拖延那么多年，谋划那么多拐弯抹角的手段呢？”
“我也觉得不真实。”弥勒感慨地说，“他可是一个人扛下了杀生丸大人加上奈落两个的攻击啊！这世上竟有人类能够到达这种地步？”
诸叶听他们说话，露出疑惑的眼神：“可是刚才奈落不是说，那老和尚入魔了吗？都被捅了个对穿还能毫发无损地复活，这早就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吧？！”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什么。弥勒一拳猛地击向掌心：“对啦！那位大师真的已经不是人类了！而且肯定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那又怎么样？”
弥勒看着她：“很久以前是指，说不定是千年以前。”
“哈？！”
“我想起一个大问题，就是之前我们听说到的有关那卷《本愿经》的由来以及围绕它发生的纠葛，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从真澄大师的嘴里说出来的。可现在既然知道那老和尚靠不住，那么他说出来的话必定也掺满了水分——甚至没有几句话是真的都说不定。我们听说到的版本是，经书中的恶灵设法逃脱了出去四处作恶，于是奉命消灭它的法师们前仆后继、代代相传，不断追逐着这个使命，一直到了真澄大师这一代，他是继承了师门的遗志才一直做到这个地步。”
“对啊？”
弥勒挠了挠后脑勺，迟疑地分析着：“怎么说呢……我的家族也是世代法师出身，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一直在追杀某个特定的妖怪……”他说到这里，猛地压低声音，生怕被“某个特定的妖怪”听见，结果眼光小心翼翼瞥过去，正对上奈落似笑非笑的眼神。不过奈落还忙着跟真澄僵持，只淡淡哼了一声，就回过身去不再理他了。弥勒微微松了口气，肩膀一松，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一族一直都遵循着那个使命，但人类的记忆并不能代代相传，关于祖上与妖怪的纠葛，我也只是从父亲和师父口里听了个大概，很多因果都模糊不清，也完全不会像真澄大师那样对目标怀有深切的恨意……所以从我的角度看，真澄大师的表现实在很奇怪，就好像那些曾经的灾祸与斗争，他全都一一亲身经历过似的，所以执念才会那样激烈。”
“你是说……”小姑娘们还没反应过来，戈薇已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不是什么‘代代相传’，从头到尾也只有真澄大师一个，他是千年前的古人，依靠着不断夺舍才留在人世，一直追杀着真罗……”
“对！就是这样！所以他也才对那本佛经那样了解，还能从中抽取恶业化成自己的力量！”
“原来如此……”
他们还在感叹，高空处一直与杀生丸联手缠斗真澄大师的奈落已经不耐烦起来：“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无论这老东西是哪个年代的东西，反正肯定活不过今天了。”
说完他又低喝一声，更多的瘴气从他身周炸开，将天地染得一片昏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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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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