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但奈落的客人显然不仅只有杀生丸父女三人。等到了他的宅邸，便发现一辆绝不属于平民百姓的华贵牛车停在门口，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响起来：“阿奈，你终于回来了？”
衣饰华贵的青年从门口探出脑袋，笑着对他招招手。
奈落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城主大人，你怎么来了？”
“干什么这么惊讶？”不死原凉生说道：“我早就想来你这里拜访，结果你一直找借口不让，所以啊，我就干脆不问你，直接自己来咯！”
奈落蹙眉道：“我哪有不让？”
凉生：“你明明有！”
“我是怕你城主的位置坐不稳。”
“这都是借口！”
“……”奈落一脸无语问苍天，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给面子啊。
直到这时候，城主大人才看到带着两个女儿站在远处的白色大妖，好奇地问道：“我来的时候，听神乐他们说你和杀生丸大人出去了，是在调查那个半妖的传言吗？有什么进展？”
奈落这才露出正经的神色，点了点头，把凉生拉到廊下，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经过。凉生眨眨眼睛，问道：“原来妖怪也喜欢御守？我还以为那玩意儿专门防妖怪呢。”
奈落凉凉地笑了一声：“也许对付杂碎还是有点用处的。”
凉生又说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什么？”
“御守啊！妖怪的御守，我想看看有什么特别。”
奈落这才想起来，那东西至今还放在杀生丸那里。杀生丸听见，一言不发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织锦袋子，扬手抛过来，被奈落一把抓住。
“咦……”凉生眼睛盯着袋子表面的图案，轻轻叫了一声，随后接过御守，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只不过他并没有打开看里面的东西，而似乎对包装很感兴趣。
“怎么了？”这一次奈落还没来得及问，杀生丸已经率先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凉生说道：“这只锦袋的织造工艺不是本地的，而且应该有些年头了。”
“织造工艺？你能看出来这个？”
凉生这才把目光从袋子移向奈落，微笑着说：“不死原家祖上曾是给将军大人采买衣物的官员，后来也是依靠这个才发迹的。到现在为止，我的治下还有好几间专司织造的工坊。所以家里有关纺织绣艺的书籍特别多，我以前闲着没事经常会翻一翻，多多少少也继承了一些这方面的才能。”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袋子上的图案，“这个纹样很少见，既不是哪个贵族的家徽，也不是某个神社的标记，我从没见过……看起来，像是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地狱之花吗？”
“这么一说，好像也跟那个地藏菩萨的事情对上了。”
两个小姑娘小声议论，随后也好奇地凑上来：“城主大人，你还看出来什么啦？”
凉生更加仔细地翻看着小锦袋，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种布料的织法……每两根纬线才穿插一根经线，绝对不是本地工坊会用的。据我所知，只有南面的几座城才流行这种织法，那边距离此处怎么也有好几千里了。”
奈落的神色慎重了些：“……所以，如果派人往那边打听，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弄清楚这只御守的来历，对吗？”
凉生点点头：“当然，前提是这只锦袋出自人类之手，而不是妖怪用法术随便变出来的。”
“就算是妖怪的法术，也得参照一定的原型，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奈落说道，殷红的眼眸盯了那朵彼岸花的图案片刻，暗暗记下它的模样。
当晚一行人全在奈落家安顿下来，这所房屋的确很大，房间也多。不过再大，也没法在招待永远刹那姐妹后，还能装下城主大人的全部随从。最后凉生干脆住进了奈落的房间，而把随从们都打发去附近邻居家借宿。
杀生丸虽然一开始故作姿态地说是也要一同住下来，但实际上到了晚间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注意到这一点后，某位黑发青年不由自主地暗暗松了口气，就算是自己最强大的时候，面对那个家伙他也要心存忌惮，更何况现在如此软弱无力呢？
说起来……这段时间与对方相处，似乎杀生丸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言谈之间多有劝诫——可明明对方应该恨不能亲手诛杀他的，又何必与他废话？
果然是因为跟人类相处久了，就连这种冷心冷情的大妖怪也变得柔软了吗？可真是没出息啊。
不过再怎么样，这都与他奈落没有关系。
很快，这世间的一切都将不再跟他有关系。
他就要得偿所愿了。
接下来几天，两个小姑娘便结伴去往附近的山上除妖，傍晚回来果然收获颇丰，得意洋洋地把各种妖怪的残肢摆了一地，向神乐、白童子他们炫耀。杀生丸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那场景十分精彩，原本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断掉的尾巴、肢体、触手之类的，有的还在微微颤动，颜色诡异的妖血混杂□□流淌得到处都是，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气。
白童子最为兴奋，在妖怪的残肢间跑来跑去，白夜也忍不住好奇地这里戳戳那里碰碰，反倒是神乐一脸恐怖地躲得远远的，把自己藏在镇定微笑的城主大人身后，只敢露出一个脑袋。
杀生丸正有些无语，转头发现奈落也在。青年用殷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俊美的脸上木无表情：“……我的院子。我干干净净幽静雅致的院子。”
杀生丸一瞬间颇有种为自家女儿脸热的感觉，但他沉默片刻，依旧一脸沉静地说道：“反正这种场景你也不陌生，何必如此计较。”
奈落的眼神开始冒火：“说得轻松，你来打扫么？”
杀生丸又沉默片刻，说道：“我刚好把邪见带来了。”
“那个没用的绿皮小妖怪来了做什么？”奈落一脸鄙夷，“而且别岔开话题。”
“让他扫。”
“……”这下奈落也停顿了片刻，“……做你的随从还真是倒霉。”
杀生丸笑了一声：“你有资格说我吗？”
“哼。”
“话说回来，这情景让我想起以前你每次打架输了逃跑，哪次不是留下一地的断臂残肢，你难道打扫过？”
奈落眼中的火焰烧得愈发旺盛了：“你以为我愿意吗？”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心地响起来：“那个，打扰了……”
这声音并不陌生。两人同时回头，看到戈薇站在门口，抬起手正打算敲门。奈落这时候心情正十分恶劣，看见她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又来了？”
“咦？”巫女一脸惊诧，迄今为止奈落每次对她说话时都十分和颜悦色，眼下这副不耐烦的神气还是第一次。
杀生丸冷不丁小声说道：“破功了。”
“闭嘴。”奈落压低声音，随后轻咳两声，飞快地恢复了平时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戈薇小姐，抱歉失礼了，刚才心情不大好。”
戈薇迟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确定没发生什么大事，才说道：“打扰了，不过我们后来又发现了新的线索，所以想过来找你们商量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让开，露出身后的人。
除了犬夜叉和诸叶之外，这一次弥勒、珊瑚夫妇也来了，跟在夫妇俩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被阳光晒得微黑的脸上长着星星点点的雀斑，靠近鼻梁的地方横亘着一道伤痕——是琥珀。
琥珀看见奈落，眼神跟被刺了一样飞快地撇开，但看到闻声好奇走过来的神乐，又仿佛像是呆住了。
“又有客人？最近客人可真多。”神乐以袖掩口，惊讶地说道，“这下可真的招待不下了。”
奈落瞥了她一眼：“这几个人不用招待。”停了停，又说道，“如果你那天不离家出走，招惹了莫名其妙的妖怪，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
杀生丸：“……”一瞬间，他竟然不确定“莫名其妙的妖怪”是指那只不知道原型是什么的杂碎，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指他。
“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神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再说了，不要老翻旧账，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你还没习惯吗？”
奈落：“……”你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虽然说是不招待，但作为基本的礼节，还是不得不把来访的客人请进屋子。一群人在屋内坐定，弥勒从怀中摸出一物，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地板上：“前几天我和内人一同除妖，从那死去的妖怪身上得到了这个，当时觉得十分可疑就留了下来。后来遇到犬夜叉和戈薇，才知道你们也见到了同样的东西。因此想拿来比对一下，看看有无差异。”
地板上那东西，也是一只小小的绣了彼岸花图案的御守。
杀生丸也把自己保管的那只拿了出来，两只小锦袋排在一起，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把内容物打开，里面的经文却大有不同。
奈落展开那截薄薄的纸卷，轻声念道：“……我观是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罪。脱获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恶缘，念念增益。是等辈人，如履泥涂，负于重石，渐困渐重，足步深邃。”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刹那和永远对望一眼，“简直每一个字都听过，但连起来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
奈落答道：“同样也是《地藏菩萨本愿经》里的经文，至于它的含义……”他抬眼望向弥勒，“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请法师大人解惑吗？”
“啊哈，我毕竟也不是修佛的，而且戈薇他们说你根本就是专家嘛。”
奈落笑得滴水不漏：“不如法师大人专业。”
“好吧好吧，”弥勒抓了抓头发，“也确实是比较基础的经文，幸好以前跟师父多少读过一点点，不然就要露怯了。我来简单翻译一下啊，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这世上的浮生众人，起心动念，无一不是在制造罪过。偶尔能做点善事，获得点福报，便只耽于享乐，忘记了自己的初心；而如果遇到了罪恶的机缘，便恶念不断，越积越多。于是这些人啊，就像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石头走在沼泽地里一样，每迈出一步都比刚才更艰难、更沉重，到最后终于越陷越深，再也无法走出来。”
“这些话……简直犀利得可怕。”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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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罪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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