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六章

四、

人的意志力真是容不得片刻松弛。

一旦放松,就会在空虚心灵的驱策下采取难以理解的行动,此类错误想要纠正所需的力气是成倍的,所谓覆水难收。

林竼难得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烙大饼,索性掏出手机开始网购。她自己建议姐妹们线上买泳衣,今天人家都去锻炼了问她什么情况,她只能:对不起我忘了!

消费完结果更清醒了,但明天还要按时集合,她只能把自己卷起来,寄希望于这种充满安全感的姿态能够带来睡意。

很久以前她还在认真当中学生的时候,课外阅读遇见一篇散文,文章中心思想是“宁愿为做过的事后悔,也不要为当时没做某事而后悔”,她一直奉为信条。大部分时候也正确,唯独在和喻文州的错误中,她不止一次期盼自己信奉的是另一套准则,那当初就会更加谨慎。生活不像单机游戏可以读档重来,已做出的行动势必留下脚印,就算倒退回去也无法抹消。

卷着卷着四肢自行松弛了,一阵更深沉的力量拉着她坠入深渊。

——这个游戏还真就可以读档重来!

林竼仓促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碎雪在呼出的热气里纷纷扬扬地融化,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蒸汽。

她又转动视线,平视前方,对面是熟悉不已的微草主场馆的轮廓,然而这个天气、这个时节,路边正在散场的巨大人潮,都揭示这肯定不是真实世界。

可是一些落进她脖子里的雪粒化成冰冷的水珠,激得人一阵阵发抖,又让一切都具有了极大的现实意义。她忘戴围巾,只能进一步裹紧了大衣外套,顺着街边移动,寻找一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时间肯定已经很晚了,沿街的店面多已关门,她看见有一家的玻璃门后挂着圣诞装饰——十二月,对上了,发生在场馆里的活动就是全明星周末,常规赛没有这么大的人流量。

微草举办过两届全明星,去年那一次才下雪了。

林竼停住脚步,盯着玻璃门反射里的自己,和临睡前卫生间里看到的自己没什么变化,本来嘛,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

然而,一种愤怒却格外无力的心情让她的五官呈现出微微的扭曲,为了全明星活动而修画的浓妆到此刻已经有些花了,下垂的假睫毛让眼型看着也向下撇,有种即将哭出来的错觉。

她伸手把它们撕掉,拇指抹过晕花的下眼睑,手背用力擦过嘴唇,把刚刚唯一补过的口红也擦掉……当时的自己到底什么逻辑,明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为什么还会补涂口红?

镜像里的人看起来正常了少许,带着点平静的冷感。

她好像抓住了这一轮系统报复的用意,每一件使她烦心的事,每一个激起动荡情绪的人,都在卡牌的安排下一一显现。尽管她极力避免庸人自扰而不去这么想,可不得不怀疑——现实中发生的那些事,真的没有系统的干扰吗?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发神经?为什么某个人又会恰好在那个地方?

更加可恶的是,怎么总是一再对这个人使用回溯,一再戳刺她最憎恶自己的怯弱——

不及她深入去想,镜影里又一个身影出现,踩着几乎是在跳跃的步伐凑到她身后,藏蓝色的长款羊绒大衣罩着挺拔的身形,就算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也不影响气质。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脑袋往前一探,搁在她肩上,有种轻快的调皮之意。

“不是说在散场那边等我吗?”喻文州弯着眉眼。

林竼言不由衷:“人太多了,问我等谁怎么解释。”

“也是……冷不冷?”喻文州展臂将她完全搂进怀里,就像所有普通情侣会做的那样,两个人裹在一起,脚步错错乱乱地前进。

林竼想推开他,又感到一阵歉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被喻文州握住。

他察觉到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靠!林竼在心里咆哮。

时隔一年半,她还是没办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有人活动结束又累又难看的时候约男朋友见面,又怎么会双商齐齐掉线,在对方明显兴致勃勃的时候当场提分手,都没有按计划走到约定好的茶餐厅再发动。

具体说辞林竼刻意忘了,那不仅是对喻文州的折磨,也是对她本人的。反正中心思想大概是,她仔细考虑了,两人还是做朋友比较好,之前轻率答应他的追求是自己的错,请他原谅。

喻文州耐心等她说完,好半天还沉默着,她才意识到不是耐心,纯粹是无话可说。但那会儿她光顾着看脚尖了,窘迫得无法自拔,也没注意对方的情绪。

然后喻文州问,是不是因为他太心急了。

林竼马上澄清,不是。

真的很难理清楚,事实上,的确是因为温泉那次戛然而止的亲密行为促使她下定了决心,但后悔的念头从第一天就存在,可以说她是硬着头皮应付了这么久。

其中真的没有能够指摘喻文州的地方。让保密他同意了,而且保密工作做得比她好,她的副队长知道了,蓝雨的副队长不知道。第一次接吻她没忍住笑场了搞得场面异常尴尬,喻文州额角青筋直跳,头一回见他发急,伸手过来林竼险些以为要挨揍了,却是托住她的后脑勺,带着她循序渐进慢慢尝试。试图进一步也算顺其自然,都是成年人了,她没拒绝外宿的邀请很难不让人误会,摇摆不定的心态在真实的恐惧和抗拒面前退缩,对方也绅士地没有强求……林竼迄今为止货真价实的亲密体验全都由他手把手带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那时自己一触即发的精神病。

正因如此,即便她愿意把心剖开给喻文州看,我欣赏你,也珍视你,但的确不是那方面的感情,我们做朋友更好——再怎么坦诚,也难以摆脱自己事实上利用了他人的负疚。

所以她无数次后悔,没有不管不顾地开始就好了。

“好吧,”最后他说,“就像我告白时承诺的……我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林竼如释重负,表情恐怕过于明显。

喻文州没有指责她反复无常,只是伸出右手的小手指,“但是,竼竼,你真的能做到继续和我做朋友吗?保证?”

她保证了。

当下,喻文州还在等她的回答,眉头微微蹙起,雪花在他的围巾上结了一层薄霜。

林竼深吸一口气,说:“我有点累了,不出去吃东西了吧,直接回酒店。”

“哎?”喻文州毫无预料。

她张开手指,和对方十指相扣,央求般摇晃了一下,“直接回去吧。”

“回哪边?”他又笑起来,“听说林队住颐和园那边的度假酒店,可以收留我吗?”

林竼愕然,上哪儿听说的?可是这不是真的,她当然和战队住在一起,也没有和喻文州发生这段对话。

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压迫着她的四肢,林竼摇晃了一下,喻文州把她揽住,“怎么了?”

她开始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不知何处涌来的巨大压力好像要把她塞进狭管之中。有一句话被安置在她的舌尖,张口就能吐出来,那是她本该说的,在这段记忆里她应该张嘴说“我们分手”。

林竼咬破了舌尖,咬住带着腥气的牙齿,用尽所有力气,从牙关间挤出一句:“去我那儿吧。”

眼前彻底一黑。

又是雪。

冰冷的霜风从帘子里钻进来,带着雪沫子那种清新、寒冽的气味。林竼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从身下的颠簸中判断自己在一辆行进中的落后交通工具上,空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不愿意睁开眼,动荡的心魂还停留在刚才那种被碾碎般的痛苦体验里。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彻底悖逆一张牌的本意被强制终结。

在各张卡牌里,写定的剧情必能执行,她基本没有其他选择。以往也发过疯,剧情中NPC般的角色仍然合情合理地应对,然后转头再来,反而延长了体验时间,除了按照系统的意图走完流程,没有中断的方法。回溯牌很特殊,相比一般剧本更加铁板钉钉。现在她知道了,强制终结并不意味着提前结束,系统直接发新牌继续旅程。

她感到由衷的疲惫,没睁眼也是想休息一下。

“要不要喝点热茶?”另一个人开口了。

熟悉的声音,林竼应激跳起,果然看到喻文州。但是……呃,他穿得像个萨满。除了没有戴插满羽毛的夸张冠饰,那身厚重黑袍上精致的神秘刺绣,动物毛皮围领,兽骨和各类串珠缀成的饰品,都很像那么回事,甚至在脸上画了油彩!

有点东方版索克萨尔的意思,端坐在木板钉成的车厢里,判断不出时代环境。

林竼沉默而敌对地看着他。

喻文州浑不在意,打开手边带盘鹰造型的银质水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伸手向她递来。

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一杯热饮的确具有诱惑力,她感受了一下,自己里衣很单薄,外头裹了一件宽大的裘衣,脚上套着的靴子略歪,袜子也没穿,好像被谁打包扛出来。算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林竼接过,小口啜饮,尝不出茶味儿,但热水确实驱走了一部分寒冷。

“里面有蒙汗药,能帮助你再睡一路。”喻萨满道。

林竼一口茶喷出来。

怎么又写下雪分手(db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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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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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夏越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