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你现在在家别乱跑,只是羊水破了,离生产还有段时间,我现在就回来。”
耳边的电话并未挂断,叶修把手机放到免提扔到桌子上,手机里传出门开关的声音,然后是韩文清对张新杰交待几句,具体内容听不太真确。
外头正亮堂,未到下班时间,韩文清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旁人看见感到有些疑惑和奇怪,但耐于队长的威严,也不敢上去询问,就招呼了声“韩队好“,然后看着韩文清就这么跑开了。
韩文清和叶修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就是挑着离霸图近的买。不到七八分钟,家门口就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钥匙开门声,打开门,一股冷气窜了进来,冷得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的叶修打了个寒颤。
韩文清看到坐在门口的叶修安然无恙,悬着的心也有些许放松。
“外面挺冷的,你再套件衣服,你坐在这别动,我去拿。”韩文清说着,声音有些打颤,不知是冻得还是担心怕的。
等叶修拿到衣服一看,哭笑不得:“这是睡衣啊!老韩,你被冷风吹傻了啊。”
“拿错了。”
“外套在衣架子上挂着呢!看到了吗?”
“看到了!”
韩文清拿来外套给叶修穿上,又帮叶修围了条毛巾,蹲下帮他换好鞋,接着提上原先就准备好的放在门口的行李,出门了。
目睹这一切的叶修:“……”
大约一根烟的功夫,“嗙”的一声,门又开了。
叶修忍不住一笑:“哟,老韩,你怎么没到医院再发现我没跟来啊?”
韩文清少见地脸一红,一手轻轻扶住叶修的腰,一手拉着叶修的手,“对不起。刚我上车想着给你系安全带,才发现你没下来。”
“行了,走吧。”
……
医院,叶修躺在病床上,头侧歪到一边,脸色发白,眉头紧皱,面颊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臀部垫了一个枕头,随着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宫缩,腹部起起伏伏,痛苦如同巨浪冲击着海岸,双手渗出的汗打湿了紧抓着的床单。
痛。
无止无尽的痛。
此刻再无别的想法,一开始宫缩还未那么强烈时,叶修还骂天骂地,责怪韩文清让他受着罪。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痛地呻吟着,偶尔哼哼两句。
忽然,几滴炙热的泪水滚落,跌在叶修脸颊上。叶修感觉到面上的湿润,强撑着睁开闭紧的双眼,雾水朦胧中,看到一对忧虑伤心地眼睛,眼角泛着红,就连睫毛也挂着泪珠上下颤抖着。
“诶?”有些沙哑的喉咙里含糊着发出一声疑问,叶修左手松开床单,抬手想捧着韩文清的脸,却怎么也止不住手指的颤抖,恍惚间,一双大手紧紧包住自己发冷苍白的左手。
真暖和啊……
“你哭什么啊?”待身下一阵尖锐的痛潮褪去,叶修平缓着紧促的呼吸问道。
“我、我、我……”韩文清想说些什么,但泪水涌出来哽咽住喉,想说的话怎么也无法顺畅地表达出来。
叶修见状也不逼问了。
就在叶修觉得他快死了,死绝了、死透了时。
终于,进手术室了。
时间在等待中如面团般拉长、蹂躏,捶打又压缩,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又也许是半辈子、一辈子那么长,直待白天变黑夜,黑夜又迎来一丝曙光时,婴儿的啼哭才终于降临。
……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白色的天花板和鼻尖弥漫的消毒水味让人恍如隔世,微微扭头,迷迷糊糊中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头趴在床边。
哦,对,这是在医院,我来这里生孩子呢。
叶修转了转眼睛,VIP病房里只有自己和韩文清两个人,咦?孩子呢?
叶修伸手推了推韩文清的头,见他睁开眼睛,慌忙问:“孩子呢?”
韩文清不是一个贪睡的人,眼睛睁开就醒来了,“孩子早产。现在在保温箱里,有医生照顾,不用担心他。还有,医生说你前两天只能吃粥和面条这些流食,妈刚刚送来点粥,你吃口吧。”
韩文清将叶修睡的床用摇杆摇上去,让叶修保持着一个坐躺的姿势,小心地拉好被子,一手捧着不锈钢保温碗,一手捏着一把小瓷勺,“我吹吹,有点烫。”
韩文清微张着口,缓缓地吹着,细碎的晨光映在瓷勺上,皙白透亮,“来,张嘴。”
粥煮得薄又粘稠,米粒炖得烂,含在嘴里就顺着舌根滑到胃里,暖烘烘的。
今天不是比赛日,韩文清向战队那边请了假,队伍那边拜托张新杰管理,至于训练韩文清自己带了笔记本和键盘到病房。今天是星期三,不管怎么样,明天或者后天总归是要归队的,毕竟周六还有比赛。
“妈,你来了。”叶修喝着粥,余光瞥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出声道。
“小叶修啊,怎么样,这粥可是我亲自在小火灶上慢慢熬的,绝对香!”韩母笑着,露出的一口大白牙闪着银光,两簇眉毛扬起来快飞出脸,满脸的高兴藏不住。
“嗯,好吃,我就喜欢妈你煮的粥。”叶修嫌韩文清喂得慢,干脆抢过勺子自己喝。
韩母把带来的衣服用品等等摆了一地,一个一个拿起来给叶修展示,看着那一件件小巧的婴儿衣服和用品,越看越高兴,心里简直是要乐开了花。
“叶修的家长去底楼缴费,然后去药房拿药!”一个小护士打开门探过一个头喊说。
韩文清站起身,让韩母坐在叶修的床边,出了门,两三秒后又折回来,“有事跟我打电话啊。”
“知道了,你快走吧。”叶修扬扬手表示让他走。
前后脚的功夫,又有一个人进来了。
“妈?”见到来人,叶修感到惊讶。
叶母脖子上围着一块小丝巾,手肘跨着一个革制大包,上面印着一个外文字的logo,浅色的大衣里是一件略有些深色的韩式毛衣,小高跟踩在地上“嗒嗒嗒嗒”地响,只不过走到床边就停下来了,因为实在是迈不开脚了。
危机,韩母从这个时髦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危机。但不管如何,表面的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您就是亲家母吧?”韩母盈盈一笑,很是优雅地站起来空出叶修床边的另一侧,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那里,拉着叶母的手亲切地宛如自家姐妹一样柔声让她坐着。
然后,又绕回床的另一边坐下。
“呵呵,是啊。”叶母看了看叶修,保养极好的手指轻轻捏着叶修的脸蛋,“哎呀,怎么这么瘦?你是不是又忙着打游戏不吃饭啊?”
(我儿子比以前瘦了,一定是你们没照顾好他)
“哎呀,亲家母啊!你是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得很,我和文清两个人有时候也照顾不全面,要是有你在就好了。毕竟婆婆哪有妈妈好,你说是吧。”
(你当妈的一点都不照顾,等生完了就来虚候问暖,绿茶)
“还不是我家老二瞒着我,要不是那天我看到他在买孕妇的补品,我都不知道呢,正好我们都带过来了。”
(地上摆的都是小婴儿用的,都没有孕妇用品,你们家不重视我儿子,我儿子在你们家受委屈)
“孕妇用品我们这早就准备好了,来医院当天就一起带过来了,至于这小孩子用的我今天来的时候才捎过来的。”
(我们是先带你儿子用的,才带你孙子用的)
韩母给叶母到了一杯水,水是放在恒温壶保温的,不热也不凉,倒是正好。
这点还是很细心的,叶母心想。
“诶,文清呢?”叶母似刚发现似的询问着韩文清的去处。
(老婆在病床上躺着,你儿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负责任)
“他啊,去缴费,然后拿药去了。哎呦,我跟你说,亲家母啊!你是没看到啊,刚刚两个人分别的时候那叫一个不舍啊!”
(我儿子对你儿子好着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你家文清其实挺好的,两个人都是那个什么电竞选手,有共同话题啊!”
(你家韩文清就是吃青春饭的,老了没有收入来源,坐吃山空,我家叶修跟着你儿子未来没有生活保障)
“说起这个打电竞,我就想起当时我家文清跟我说他不想上学了,他想打游戏,哎呦,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也没有太多阻止他,一是我认为孩子就应该做着孩子喜欢的事业,不能禁锢他。二是因为文清他从小就犟,不管是什么,只要认准了,就坚决不会松手的。所以,也就放任他去了。”
(你们逼迫孩子,否则他不会15岁就离家出走,还有,对于叶修,我们家文清是绝不会放弃的)
就在叶母准备“出招”时,叶修终于听出了话中的不对劲,打断说:“妈,叶秋呢?”
“叶秋停车去了,怎么现在都没来,算了,不管他。亲家母,我们继续说,我挺喜欢你的,我觉得和你说话特别有意思。”叶母笑呵呵地,看上去真像是结交了一个新朋友。
“不是,妈,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这样不太好吧。”叶修说。
“打什么电话,他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走丢不成,就算真出意外,他爬也会爬到我跟前。不像某个人,几年不着家,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叶母想想就生气,蹙着眉头,酝酿着怒意,只要叶修下一句话说得不合她心意,她就爆发。
叶修不说话了,拉过被子蒙着脑袋表示我要睡觉了。
“哎……”叶修小声叹了口气,昏黑中充斥着阳光和棉花的气息,没想睡觉的叶修竟也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被子外,还在继续战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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