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第二天到了单位，就看沈凝依旧保持着之前早到的习惯，很专注地用ipad在学习和做笔记。
就像许心暖说的，她穿的是偏运动系很休闲的衣服，旁边架子上挂着一件西装外套。
韩文清记得，第一天她来霸图穿的是职业套装，非常亮眼，而这在公司里是很多人都会穿的正式款式，比如销售部、公关部。
反而运动风鲜少见到。
职场里，除非像他们这样有特殊的职业性质，一般情况下着装代表着一个人的职务地位、经济实力、审美能力和个人魅力。
沈凝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有出众的容貌和身材，作为办公室助理，她完全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穿更体现高级感的职业装、或者更有特色有设计感的鲜亮衣服。
她确实很细致，从每一个小细节努力作为团队的一员在融入。
韩文清走到她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时间方便吗？”
“方便。”
“来一下大会议室。”
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要去大会？
沈凝心里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很干脆拿起笔和本子。
只听韩文清又说：“不用拿本。”
沈凝微微惊讶。
“就是随便聊聊。”
“……好。”
放下东西，沈凝空着手跟着韩文清来到大会议室，心里多少有些悬着。
在她之前的单位，所谓“随便聊聊”，都挺不随便的。
比如调岗、降职、降薪。
甚至是辞退。
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竟严肃到这种程度。
两人一正一侧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把椅子，会议室是一面敞亮的透光玻璃，可安静地让人连光都觉得充满压力。
韩文清想了想，组织好了语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公司里有人议论你的事，知道吗？”
沈凝静静地看着韩文清，手捏了捏衣角又松开。
原来他们的讨论已经传到韩文清耳朵里了，看来闹大了呢。
“知道一点吧，走后门、权利争夺之类的，还有感情上的猜测。”
沈凝说得直白，并不觉得难堪，哪怕是对着所谓感情上猜测的另一半韩文清，也表现的很坦然。
沈凝问：“是有人反映到你那里了？”
“不是公司的人，许心暖说的，她昨天来的时候无意听见了。”
这她倒是没想到。
不过也难怪队长一大早刚到单位就找她了。
“需要我跟她解释什么吗？我会全力配合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韩文清抱臂靠着椅子，语气并没有很严厉，“她希望队里能照顾你点，别受那些流言的影响。”
沈凝很是意外：“她不在意那些绯闻？”
“不在意，她跟我说她挺喜欢你的。”
活了二十五年，沈凝从来没遇上这样一种奇妙的心境。
大概就像裹着很保暖很厚实的羽绒服走在飘雪的街道上，很凉却又不至于冰冷。
她不急迫也不需要有人给她温暖，因为她知道环境如此，所有人生活在这个环境里都是如此，有得必有失。
适应就好，又冻不死人，而这条风雪路总有终点，她早晚能走到温暖的家。
可是偏偏就有个人在街上硬是给她塞了一杯热可可，还冲她笑。
可有可无的关心，可有可无的微笑，可有可无的善意。
甚至可以说是多此一举。
也许收到这份善意的人连感激都不会有多少。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沈凝不知是难以相信，还是有所期待，她直视着韩文清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韩文清也没有隐瞒：“让我作为领导别忽视下属的情况，给你准备统一的队服、落单的时候中午跟你一起吃饭，让你有团队归属感。”
沈凝听后笑了。
她见过那么多人、遇上那么多事，还第一次碰到这种“多此一举”的烂好人。
她想到了昨天临走前，许心暖特意折回来给她两颗大白兔。
对她来说真的是再廉价不过的糖，平时买都不会买，就算买了说不定也扔到角落里直到过期都想不起来吃。
许心暖能看出来她的包贵，就该知道她不会多在意那个糖，甚至会很不屑。
可她还是给了，笑着给了。
谁能做得到这样呢？
多了不起的女生啊。
“韩文清，我可真羡慕你。”沈凝第一次直呼韩文清的名字，说着让他不知该警惕还是该得意的话，“我要是个男的，说什么也得把她抢过来。”
韩文清仿佛听了个笑话：“你没那机会。”
“是，可惜了我性向正常。”
韩文清觉得，自己跟面前这个快变成他情敌的下属，除了工作之外，聊起其他事脑回路就从来没在一条线上。
他完全不想再讨论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种无聊的话题，十分想快点结束这个对话。
“队服已经报上去，跟着新赛季入职的二队队员一起，这个月应该能到，你再等一阵。”
“好。”
“另外夏休这段时间中午一起吃饭。”
沈凝想了想：“我倒是无所谓，但你不怕这么弄更引人遐想，给你和许心暖的感情添堵吗？”
“她说了，一个部门同事中午一起吃饭很正常，没有的事怎么说都成不了真。”
沈凝牵了牵嘴角：“那好。”
“另外你对流言的处理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拖关系进来不假，他们说两句理所当然，目前对接工作也没人跟我使绊子，那就无所谓。其他的就像许心暖说的，没有的事怎么说都成不了真。队长你也不用做什么，出手干预反而可能激化矛盾。不用理会，过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
“那你自己心态调整好。”
“放心，从小见得多了。这点小风小浪都抗不过去，以后还怎么往上走。”
沈凝依旧自信，半点没有把那些议论放在心上。
见此，韩文清自然就不再担心，话题也转回了队里。
“对了，新杰说让你从现在开始收集其他国家的荣耀战术打法。”
“这回世邀赛其他参赛队伍？”
“不一定局限于国家队，本国的国内联赛都在搜集范围。虽说荣耀起源于中国，但这次比赛明显发现其他国家、尤其是欧美实力很强，也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打法，很多都有借鉴意义。”
“好的，我回去就开始弄。”
“不用着急，网上视频资料不全，还涉及外网问题，是个长期的事，慢慢来吧。”
“好。”
如今已经八月初，过两天就是半决赛，顺利晋级的话八月中就是决赛。
剩下的四支队伍，国家队的实力最强，更何况还把潜在夺冠热门瑞士队给打败了，士气也正盛。
国内的体育媒体和各大电竞俱乐部都已经准备好庆贺欢呼了。
就连各个关联行业也坐不住，如今比赛还没完，就有不少体育品牌、电子竞技器械公司、运动健康APP等找上门来谈合作。
尤其是霸图有张新杰和张佳乐两名选手，四分之一决赛打瑞士又是一战成名，各类合约就跟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战队赞助约、活动及联赛赞助约、个人代言……
甚至还有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嗑下来过的车企。
要不是合约大多是独家，不然吴蒙和销售们恨不得全给吃下去。
“有了这些赞助，今年的业绩算是稳了。”总经理办公室里，吴蒙跟韩文清聊着业务，“谁能想到半路来了个世邀赛，把电竞这把火烧上天了。”
“那你小心明年。”韩文清很冷静地分析着局势，“按照集团以往的规矩，今年业绩完成，行业环境又好的业务版块，明年很可能指标翻倍。”
“明年再说明年吧，今年大家算是能过个好年了。”吴蒙说到这儿，把桌上的一份方案递给韩文清，“这是销售那边报上来有意向签约的品牌，你先看看，不着急决定。”
韩文清大致翻了翻，问：“想等着拿了冠军再看？”
“嗯，真要是拿了冠军，合作的品牌可能不止这些，要是咱们再有入选最佳阵容的，那代言就更不是一个价了。”
“行，等新杰回来再看。”韩文清说着合上夹子。
吴蒙补充道：“给沈凝也看看，毕竟有那层关系在。”
“嗯。没别的事我回了。”
韩文清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吴蒙突然叫住了他。
“老韩，你……”吴蒙顿了顿，轻道，“可惜了。”
“无所谓。”韩文清头也没回，径直出了门。
就如同所有人期待那样，比赛没有意外、没有转折、没有始料不及。
8月15日，中国获得第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的冠军。
周泽楷获得世邀赛MVP，张新杰也入选了最佳阵容。
这是整个电竞史、荣耀史上都癫狂的一刻。
和上次一样，沈凝熬夜看了比赛。
看到荣耀的羽翼展翅那一瞬，听着现场唱起的国歌，本来还想着一定要控制住，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她内心的欢喜难以言喻，与队友们在群里发疯，给爸妈半夜打电话又哭又笑，开了瓶酒仰头一饮而尽。
平静下来后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回味已经落幕的比赛。
沈凝的心绪仿佛都在重复之前的故事。
卧室暖黄色的灯光中，沈凝想到了那夜和张新杰的电话。
那时候她问赢了比赛后哭是什么感觉，他说不记得了，等下次遇上再告诉她。
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到了世界冠军。
沈凝翻出手机给他开始发消息。
沈凝：哭了吗？
之后，她就这样盯着跟张新杰的聊天对话框，黑屏了就点亮，来来回回。
不管群里多么热闹、周围朋友有多少发来的祝贺，她都不理会。
几分钟后，张新杰来了回复。
“哭了吧。”
沈凝笑了。
什么叫“哭了吧”，哭不哭还要人猜。
她也不客气，一个电话拨过去，对面一接听，上来便问：“哭一通是什么感觉？”
就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张新杰沉默良久。
场馆里的呼声依旧熙熙攘攘，手上还有奖杯留下的冰凉，脑海中还是拉回周泽楷一丝血线后、他将对方最后一人一击而中的那0.1秒。
一切都至巅峰，却又似乎是下一个起点。
不断地、不断地……向上攀爬。
哭一通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张新杰仰望头顶的灯，在耀眼的光色中缓缓开口，答得似是而非：“贪婪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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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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