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吧。”
“那你问我？”
“我觉得你知道。”沈凝很肯定地说，“上周我看你读了边沁的《道德与立法原理引论》。”
原来如此，那本书现在还在抽屉里。
“与其说是向往康德的边沁派，不如说是个人行为尽力以道德为准则，但涉及集体利益时在尽量不影响其他的前提下实现利益最大化吧。”张新杰终于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了不起。”沈凝由衷感叹，“能如此自律的人太少了。”
“其实跟哲学也没什么关系，自律只不过是一种习惯，就像一种修行。”
自律是一种修行。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沈凝心里泛起回响。
就如同鹅毛浮水一般，轻盈却有拨开涟漪的力量。
她过去的十年里在不断学习，因为她有明确的目标，她要成为一个公司、甚至一个集团的管理者。
父亲和赵逸兴就是她一直到现在学习的对象。
她第一次碰到如此优秀却以自律为驱策、而不是以目的为驱策的人。
自律不是为了达成什么。
但自律可以帮助达成什么。
如今的张新杰在沈凝心里的地位就像父亲和赵逸兴一般，她不由感叹：“副队，你以后一定是很厉害的管理者。”
“承你吉言。”张新杰并未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又把话题转回了绩效表，“其实公司已经定了我和张佳乐这次世邀赛的奖金，过两天就会公示，这个月的绩效表里不再体现这一部分。”
沈凝愣了愣，露出无奈的笑容：“所以刚才讨论的那一大堆，跟这个月的绩效就没关系呗？”
“是的。”
“那我是不是要特别感谢你对我的‘额外’培养？”沈凝特意把“额外”两个字咬的很重。
张新杰回复地理所当然：“不用谢。”
沈凝：……
“接下来是关于你自己的绩效部分。”张新杰把表单翻到某一页，指着其中的“75%”数字问，“你觉得自己这个月的绩效分数是75？”
沈凝也不知道张新杰这么问是觉得高还是低，毕竟涉及自己，太自信似乎也不太好。
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放低了姿态，试探性地问：“是高了吗？”
张新杰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瞧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让沈凝突然觉得不太踏实。
张新杰只说：“你先说说怎么得出来的。”
“关于我这个岗位的情况，目前只有上个月那工作半个月的数据参考，而且跟战队的评估体系又不太一样，所以具体衡量指数上不太确定，但应该是扣减模式。”
沈凝拿出一张白纸，用笔在纸上划了一条直线，并标注了100、80两个数字节点。
“我是按照80%的基础进行核准的，工作有问题就进行扣减，如果有额外的表现就增加，前几天有个合同的细则被法务打回来修改，还有月中有个媒体采访提纲审核也有返工，这是两个扣减项。”
说到这里，沈凝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一下去：“加分项就是那个跟大学合作的比赛方案，效果还算比较好。综合两方面的话，就是在基础分上扣减5%，也就是现在的75%。”
张新杰安安静静听完，听到最后在沈凝的注视下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挺嚣张的吗？这回这么保守？”
沈凝本来心里还有点忐忑，被张新杰这么一说那股嚣张的勇气又来了：“那你是要给我提绩效？”
张新杰没直白说“是”或者“不是”，拿起笔在她划出的线上又标出了90的数字节点。
“整体思路是对的，只不过你的绩效是按照90为基础增减。”
这么一说还挺让沈凝惊喜：“所以我可以到85%？”
张新杰仍旧没有直接回复：“虽然我大部分时间不在，但你工作情况队长也跟我同步了，你说的那两个扣减项并不是什么工作失误，只是很正常的部门间业务沟通修改，不用太严苛。另外除了那个方案之外，你入职一个月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完成好绝大部分日常工作、甚至是额外工作了，这都是值得肯定的。”
张新杰从来没有这么大篇幅地夸奖过她，乍一听还挺不适应。
沈凝踟蹰了一下，有些期待还有些不确定：“那我能拿满绩效工资？”
张新杰终于颔首：“对。”
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谢谢领导！”沈凝第一次十分热切地感谢张新杰。
“还有……”
张新杰这话一出，沈凝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
还带有转折的？
张新杰瞧着沈凝的模样，心里轻笑一下：“你熬夜加班了4个小时左右，会有加班补贴。”
哎呀！
这是什么举世无双好领导。
“那我这个月工资岂不是比满额的6400还多了？”
“对。”
沈凝今天的幸福感简直要拉满了：“这到饭点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张新杰看了表，果然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锁屏电脑后就拿起饭卡手机站起来：“走吧，我请你。”
“请我？”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那不是本职工作么，谈不上辛苦。”
“那你拿到属于你的满额绩效和加班补贴也是理所应当的。”
沈凝如今已经习惯了张新杰这一本正经地态度，也不再磨叽，还奔着要不要宰一笔的小心思：“那好，今天我就蹭饭了。出去吃顿好的？”
张新杰给她一个凉凉的眼神：“食堂。”
“……哦，那自助？”
“你一直吃草还用吃自助？”
“……是队长跟你说的我吃草吧……”
“饮食结构太单一，小心营养不良。”
“……那我全点最贵的肉了啊。”
“行。”
“我记得周一有糖醋排骨，还有清蒸鱼，哦还有马蹄虾仁。”
“你吃得了？”张新杰边走边冷漠地反驳着，“吃多少点多少，别浪费。”
“没事，吃不完打包当晚饭就行了。”
“……”
一直到下班，沈凝的心情都是晴朗的。
有多晴朗呢？
就是出门的时候，扫到了一辆好骑的车，绿荫的风中似是有了桂花香味。
是最好的八月。
感觉张新杰的自律就是一种修行，极具规则意识和行为意识。
（前几年看了一本19世纪英国功利主义比较研究的书，第一反应就想到张新杰，很像融合了规则功利主义和行为功利主义的典型，脑子一发神经就有了这个生涩奇怪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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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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