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当晚回家就仔细盘了一下整个项目。
从业务逻辑上看其实没有问题，除了项目预期收益之外，相对确定性都还比较高。
但从资源逻辑上看，里面的弯弯绕绕挺多。
集团的用地大多是由院线业务版块拿下来的，但是院线业务是副总裁黎儒分管的，不是赵逸兴的管理范围。
也就是说，要申请闲置土地使用，必须要跟黎叔那里合作，而且这种大规模投资势必也要集团的总办会通过才行。
那么，涉及这种跨集团内部公司的大合作，赵逸兴这个副总裁自然也绕不开，他不支持一切都没办法。
除非沈凝直接去找父亲沈中兴。
但这条路直接被她划掉，她不想走捷径是一方面，她父亲的性格也不会允许她有这种投机取巧的念头。
沈凝在平板上把“赵逸兴”重点圈出来，然后继续梳理。
拿地的方案一旦提出，集团势必会提出项目也直接由他们主导的想法，到时候霸图就成了单纯的执行方，损失的长远收益可见一斑。
要保证项目的主体必须还是霸图，就必须要拿出独家核心资源——战队资源，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本。
写下“战队”两个字后，沈凝握着电容笔的手停在原位。
其他的都好说，让沈凝最纠结的，就在这里。
电竞产业园的一大亮点就是赛事场馆，起步阶段联盟联赛不可能交给他们，那么公司策划独立的赛事是必然，自家战队参与也就躲不掉了，这将给战队带来极大的时间负担。
他们卯着劲儿冲冠，沈凝不想让他们分出精力应付别的事。
可如果通过合作签约协调别的战队过来比赛，联盟也好、其他豪门也好，没准还会被盯上分走一块肉，同样得不偿失。
如果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
沈凝放下笔，划开手机，在通讯录里不停翻着。
韩文清、张新杰、赵逸兴、吴蒙、徐鸣雨、爸爸、黎叔……
这些人他上下翻了又翻，想了又想，最终按下了赵逸兴的电话。
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赵逸兴还有点意外：“你怎么想起找我了？”
虽然他俩现在处的比之前好，但沈凝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这大半夜的，出急事了？
“是有点事找你，集团是不是还有闲置的地没开发？”
赵逸兴闻言正色起来：“你不会是盯上晟冲集团那个项目了吧？”
沈凝一惊：“你怎么知道？”
赵逸兴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沈凝，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你也想到用集团的地重启项目？”
“对，下周一的总办会，我是准备公布重启的。”
沈凝心里凉了半截。
徐鸣雨找她，就是因为找不到更高层的力量推动这个事。
如今赵逸兴主动提出要重启项目，销售部门何必再找她？这事儿也就彻底跟她没关系了。
可惜刚刚才画好的饼，热都没热乎呢，就凉透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沈凝语气显而易见低落下来：“看来是没我什么事了。”
赵逸兴没接她这个茬，转而问道：“你先说说你怎么想到这儿的。”
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沈凝就把方才徐鸣雨找她的事和盘托出，她们讨论的项目规划也一一告诉了赵逸兴。
赵逸兴听后更加验证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徐鸣雨是把可以用的刀。
他想动销售部很久了，一部太平庸，二部整个是废物，三部领导之前倒是还成，可惜了手段差点，被另外两部挤走离职了。
原本他还在想怎么找个契机，谁知道二部竟出了徐鸣雨这么个狠角色，绕过她们主任孙有龙，竟然直接谈成了晟冲集团的项目。
他确实有扶徐鸣雨上位，借此把所有销售部门全部整合的念头。
而且他未来如果要往高了走，院线是一定要接的，黎总还有几年退休，这个位置盯着的人多了，就算沈总看好他，他也得做点成绩出来堵别人的嘴。
所以这个数十亿的项目必须成。
只不过他没想到，徐鸣雨竟然主动找上了沈凝。
这就有意思了。
赵逸兴手指在桌面上缓慢而有规律的敲着，快速思索后开口问道：“所以你找我，是想跟徐鸣雨一起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沈凝片刻犹豫后回道：“说实话，我还没想好。”
听到与预期截然相反的回答，赵逸兴敲击桌面的手骤然停下，问：“理由？”
“……会给队里增加额外的负担，他们的重心应该是联赛。”
赵逸兴摇头，嗤笑一声：“沈凝，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认知？”
“不，以你的年纪和经历，你的认知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你最大的问题是心太软。”
沈凝咬了咬牙，没吭声。
赵逸兴继续道：“徐鸣雨把肉都送到你跟前了，你都不知道接着。你以为往上走是只靠努力奋斗就能成的？你不想靠关系，我是高看你一眼，但你既想要成功又不想取舍，世界哪儿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实话跟你说，我是准备重用徐鸣雨，除了能力之外，我更看重她的魄力。她能跳过她的直属领导孙有龙谈成单子，单子黄了她能直接跨部门找到你，就是没给自己留后路，这单子要是不成孙有龙立刻就会把她踢走，她会输得一败涂地。”
“你呢？你有这个准备吗？”
“你打这个电话想要项目，想好了这是必须公开自己集团大小姐的身份了吗？想好了公开之后面对的铺天盖地的质疑了吗？想好了包括战队在内的全公司都要让渡一部分利益保证这个项目推进吗？”
“你什么都没想好。”
“还有，你以为你为了韩文清他们好很了不起？不想想你到底拿什么跟他们比。韩文清为了霸图能放弃去世邀赛，冲这点我从心里服他，连张佳乐也是顶着百花粉丝的谩骂咬牙过来的。你呢？在这儿跟我演慈悲？”
“沈凝，你别做梦了。”
赵逸兴越说越严厉，他自认识沈凝以来，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狠的话。
可他实在是看不过这个成天生活在“理想国”的大小姐。
明明有天赋、有能力、有眼界、有热情，可怎么就这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这性格当什么管理者？当上了也能被底下人给整死。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不声不响让赵逸兴更是叹气，他声音不显，但语气很重：“说话。”
沈凝喉咙发紧，全身也仿佛被上了紧箍咒，脑子混沌成浆糊，劈天盖地的指责让她根本没有余力去冷静思考，心里也不知涌上来的是什么勇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赵逸兴听着“嘟……嘟……”的声音，手一甩把手机重重扔在桌上。
沈凝之后倒头就睡，半梦半醒辗转反侧，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也没睡踏实。
对着镜子看，很明显有种疲惫感，沈凝一边丧气，一边给自己加了个妆，这才出门。
走出楼的一瞬，抬头便看到漫天的雪花落下。
天空阴沉沉的，2月中，冬季未过，天气预报发布了暴雪预警，预计今天将有大雪、局地暴雪。
沈凝下意识伸手到包里拿伞，才发现忘在桌上没有拿。
这个路面骑不了车，走着去更花时间，回去取伞时间根本上来不及，沈凝无奈心里叹气，搓了搓双手之后插兜，缩着脖子走进雪里。
四平八稳的工作一如往常，只是午休时候徐鸣雨问了一下方案优化的细节，让沈凝又想到昨天晚上赵逸兴的话，一时间情绪又乱了起来，简单回复了一句“我再想想”就搁置一旁。
她下意识往旁边的队长室看，但今天有个客户，韩文清和张新杰都被吴总拉过去了，一上午都没见人，屋子空空的，只剩沈凝望着那里发呆。
要怎么跟他们说呢。
看着他们这么努力训练，她怕哪怕一点点的分心都会让他们与冠军失之交臂。
办公室的暖气很燥，让人更心烦意乱。沈凝索性穿上外套出楼，迎着风雪，去中心花园里的廊亭里坐着。
随着这些年的扩张，霸图也越来越大，除了核心办公楼和两个食堂之外，还有宿舍楼、集训楼、体育馆、高档餐厅等，以环形布局，中间是一个湖心小花园，很多人都喜欢午饭后过来遛个弯。
不在冬季的日子里，湖里有很多鸭子，夏天的时候，沈凝还用食堂吃剩的馒头喂过它们，听说往年开春还会孵出特别可爱的毛茸茸的小鸭子。
可冬天一来，也不知道它们都去哪儿过冬了，空空的冰湖面只有落雪，湖上的鸭房也孤零零的。
风时不时吹在脸上又凉又有点疼，沈凝把围巾往上尽量围住脸颊，双手插在兜里瑟缩倚着廊亭的立柱。
坐了好像很久，时间都好像被冻住，目之所及的苍茫白雪间，有只手拿着一把黑色大伞伸到她面前。
沈凝茫然抬头，看到张新杰一手撑着伞，一手还递给她一把。
她接过来，又感觉手有点冷，干脆腿夹着伞，手又插回兜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带了把伞。”
“陪着客户逛园子老远就看见你了，你没看见？”
沈凝有些呆滞：“没。”
说完，又小声吐槽：“下大雪还逛园子……”
“总比你在这儿冻冰雕强。”张新杰语气跟冰雪一样没有温度，“还有17分钟上班，该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冻久了让身体发懒，沈凝回避了张新杰的目光：“你先回吧，我再呆两分钟，肯定按点回去。”
“那只能让队长来请你了。”
张新杰话音一落，身子往旁边挪开，沈凝顺着看过去，就见韩文清远远伫立在后面，百米开外都能感觉到那杀伤力爆表的眼神。
只见目光相交，韩文清朝着他们的方向刚迈出一步，沈凝立马站起来，死寂之气骤然全消。
“……咱们回吧。”
已老实，求放过。
大小姐被骂了，大小姐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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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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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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