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或许吴羽策败在的就是“师徒”这两个字。
秦疏是从荣耀开服之初便入坑的骨灰级玩家，阵鬼斩鬼流派划分便是由她奠定；论坛上的技能分析帖配装帖泰半都是她写的，作为引导小白熟悉职业的科普帖那质量相当不错，官方加精的帖子至今都飘在鬼剑士版面前三未曾撤下过。
荣耀联盟建立后很多网吧队慢慢打响名声，虚空也是同嘉世一样一步步从破旧网吧中走出；先是在城郊的廉价写字楼区组个平层，后面换了独栋、最后有了一整栋楼。
可愈是发展，秦疏的性格缺点愈是显现。
她太温和了，技术亦非顶尖，不适合领导队伍。
与李轩同年出道的楚云秀都为人诟病“手软”到今天，几乎不曾与人红过脸的秦疏如果没有让出队长职位，多半会被喷子们骂“不识相”和问候十八辈祖先。
队长李轩是秦疏从网游中挖出来的，虽然也跟她学过几手鬼剑士的套招连招和小技巧，但技术战术和意识都是自己磨炼出来的；有几分传道授业的情谊却始终不肯承认秦疏是他“师父”。
吴羽策却不一样，他虽然也是秦疏从网游里刨来的，从青训营里面走了一遭就摆脱不掉“师徒”的名头，又和秦疏差了五岁——
见过扇贝逃跑吗？贝壳开合踉踉跄跄地游，控制不了方向仍然要跌跌撞撞地跑，力竭落地后将壳子一闭装鸵鸟，任外头海流冲刷蟹钳敲击，兀自装死。
等风平浪静后又是猛地开跑，游一阵歇一阵，愣是一点点跑出了他能触及的范围。
秦疏太温良了，算不上唯唯诺诺，只能说包袱太重。在吴羽策看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顾忌年龄差和狗屁的“师徒”论，他们又不是真的老师和学生。
秦疏从网游里混出来，却没学到游戏喷子的精髓——哪怕是此刻她被他折在身下困锁如被囚在海岩里的蚌，浪涛惊天、海潮一阵漫过一阵凶狠过一阵，将她兜头淹没了拆吃入腹了，翻来覆去骂的也只有“阿策你混蛋”“你王八蛋”那么两句。
没牵涉到吴羽策家人也没说要怎么找他报仇，苍白无力的骂声下是极致的茫然无措，不明白她对他全然信任为何会引来这般发展。
专注于执行一件事情时吴羽策极少会去分神思考后果和结局。结束之后秦疏也许会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再度销声匿迹，也许会甩他一巴掌质问动机——但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和影响，秦疏太过温良包容，让吴羽策笃定她不会舍得毁了他。
——毁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向虚空战队向联盟一切不看好的人证明“双鬼拍阵”价值的青年。
秦疏信任他，却引狼入室换来被他拆吃做弄；吴羽策信任她，甚至笃信到他成了一只白眼狼。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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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疏哀哀地往前爬，想逃；可没挪出一厘米、甚至只是向前伸了手，就被吴羽策扣住肩往回塞。海流倒灌入岩溶凶狠冲刷、循环往复，带起海蚀礁颤抖，可潮涌潮退，声响却愈发暧昧黏稠。
秦疏的骂声渐渐减弱，只余衰微如夜半拂面风的呢喃呜咽。她侧颊倚在桌面上，长发湿透黏在潮红的面上，偶有泪痕蜿蜒，随着身下涎水一同滴落。
她攥着桌角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被吴羽策发现了；原本扣在秦疏腰间和肩上的手松开、覆在她的手背上，十指交错扣入指缝；身形高大的青年压下身躯将她完完全全笼罩，皮肤相贴互相传递炽热温度，烫得秦疏思绪越来越混乱。
脊背触到的是宽厚的胸膛，后腰上蹭着了明显的腹肌，身体里是更明显的异物。前后、左右、甚至内外，都是吴羽策的存在。
秦疏被弄得不太清醒了，模模糊糊地想当年在虚空门口接到的吴羽策可没有这样的体格；十七岁的少年个头是很高，屡次三番趁着她不注意想摸她脑袋顶心的发旋，还暗戳戳和李轩比肩宽身高；有时候会在她转身时伸手比她的高度，被发现了就装模作样摸鼻子。
那时候秦疏也不生气，矮就矮，矮子有矮子的好处，譬如说可以头槌砸吴羽策下巴；被撞了几次后吴羽策略显郁闷，秦疏笑眯眯拍他肩膀安抚；高她一头的少年眼睛发亮，抬手似乎想摸她头发，迟疑片刻后最终也落在她肩头。
秦疏记得肩上的那只手修长有力，力度不轻不重却很坚定，同现在扣住自己手的大掌，没有分毫变化。
这么多年、那么多次，无论是他明里暗里的表示，还是她隐晦的拒绝，都被双方默契地忽视。
秦疏没有那么迂腐，不可能全国解放单单漏掉她然后变成清朝遗老——她只是不敢面对，更不愿意去想。
去思考为什么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吴羽策那双眼就亮得灼人。
那种感觉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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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脑袋压在她肩窝，是秦疏不想承受的沉重。滚烫的吻绵密落在她侧脸、耳廓和海藻般的发丝上。吴羽策抓着她的手，态度强硬地一点点往下挪，最后将她的掌心，贴在了她自己的肚腹上。
满是手汗的掌心下，有一个圆点在浅浅起伏；大致方位区域不大，位置飘忽不定，但它根本不该出现。
吴羽策咬着她耳垂，低声问她：“我在你这里，感觉到了吗？”
“……吴、吴羽策……”秦疏气得都骂不出来了，开口嗓音沙哑，是第一次喊他全名。
“我在。”他亲吻她唇角，“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一直在……哪里都可以。”
“你、你……”秦疏感觉脑仁生疼。
“我想你。”吴羽策忽然将脸埋在她后颈上。
秦疏呆住了。
他声音发颤，低低地，像是说出来了又怕被她听清楚：“我好想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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