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毫不意外的再一次被叶修打得嗷嗷叫唤，更可悲的是，这次他的惨叫也没人听得见了，苏沐橙没法像以前那样顺着声音来拯救她的哥哥，或者说这妮子一直都是在一边看热闹的那个更合适……最可恶的是，现在他连还手都还不了了！
叶修这人也一直不出声，看样子是铁了心要一直打到苏沐橙来了。
于是苏沐秋决定自救，他飞快向前冲了一小截，用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和叶修隔开，回头指着叶修就准备喊
“再打你就……”
苏沐秋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就怎么？”
叶修的眉心还沾着血，他站在那里，语气和往常一样，睫毛上却分明多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苏沐秋突然就不敢动的，乖乖的回到叶修旁边，把脑袋凑到他的手边。
“你打吧。”苏沐秋试图碰到那只手“我碰不到你。”
叶修恶狠狠的拍了苏沐秋的脑袋一下，那点东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和往常简直一模一样，除了脸色有点苍白，苏沐秋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三年的时光相处下来让他知道这时候除了乖乖听着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过马路的时候就不会小心点？”叶修看来也确实不想引起外面医护人员的注意，虽然已经咬牙切齿到了极点，但声音依然只有一丝“你知不知道我接电话的时候……！”
苏沐秋不敢说话。
想也知道那时候的叶修该有多绝望。
“行了，说正事，你准备怎么和沐橙解释。”叶修抹了把眼睛“我能让沐橙也看到你，但这事一旦有第一次就回不了头了。”
“等会等会，什么叫回不了头了？”提到妹妹，苏沐秋这才找回说话的底气“你这应该叫什么，开阴阳眼吗？为什么说回不了头了？”
“简单点说吧，你知道唯心主义吧？”叶修捏捏眉心“你现在就是个这么唯心的形态，其他鬼也差不多，普通人不管信不信鬼神，只要还没见过鬼，那就基本不会被被鬼影响，但只要见过了……”
后面不用说苏沐秋也懂了，就相当于新手保护期过了，再也不能百分百免伤了。
“那……那如果只是告诉她我没消失呢？”
“效果一样。”叶修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别抱侥幸心理，这和咱们平时在游戏里卡bug可不一样。”
“那还是不告诉她了。”苏沐秋第一次知道原来做鬼也会有口干舌燥的感觉“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况且还有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实话说。”叶修闭了闭眼睛，终于露出一点控制不住的疲惫来“等晚上，我教你一些鬼魂的事情，你就走吧。”
“走？”有一瞬间苏沐秋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能看见我吗？
可在叶修的目光里很快他自己也想清楚了，他毕竟已经死去了，而死去的下一步又是什么？
苏沐秋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许多关于滞留在亲朋好友身边导致他们倒霉的小说，而从叶修的表情看来，这可能是真的。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叶修默默擦掉眉心开始帮他的身体整理遗容，再不久，停尸房门口出现了急促又踉跄的脚步声，苏沐橙出现在停尸房门口，脸上挂着汗珠，还带着满满的迷茫。
“叶修哥？”苏沐橙的声音颤抖着“……我哥呢？”
“沐橙……咱们出去说吧。”
苏沐秋没有跟出去，但很快的，他就在门外听见了无法抑制的粗重呼吸声，和苏沐橙崩溃的询问声。
她没有哭，可苏沐秋宁愿她能哭出来。
很快，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再次出现，推着摆放尸体的担架走出停尸间。
苏沐秋也跟着一路飘了出去，从医院到殡仪馆，叶修再也没看过他一眼，等到火化炉亮起，最后一丝来自身体的微妙牵扯感消失，苏沐秋恍然明白。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回不去了。
日暮低垂，虚虚坐在活化室外，苏沐秋茫然的托着下巴，一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殡仪馆还是颇为人性化的，想要守灵的家属可以直接住在殡仪馆，苏沐橙已经被安顿睡下了，但睡得很是不好，短短十分钟惊醒了好几次，叶修一直在她旁边，直到苏沐橙真的睡熟。
平时这个活都是他们一起干的。
苏沐秋想。
他伸出手，摸了几下空气，回忆着妹妹头顶的触感，一时出了神。
“行了，走吧。”叶修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夜深人静，他终于又可以和自己说几句话了“看着自己被火化……亏了你没好奇道自己飘进炉子里看全程。”
“会有什么影响吗？”
苏沐秋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又有点好奇火化炉是什么样的了。
“不会，顶多是灵体吐不出来白难受而已。”
叶修搓了搓手指，苏沐秋认得那个动作，平时都是叶修想打自己但在大庭广众不好下手的时候做的。
“可惜了，之前装点血备用好了。”
苏沐秋忍不住嘴欠了一句。
这次叶修没再打他了，或者说这时候他也打不着了，不过从他略带遗憾的眼神里，苏沐秋品出了三分认同。
“算了，我和你个脑子不清楚的计较什么。”叶修嘀咕一句 “我想想，从哪开始给你讲起。”
“等一下，等一下，什么叫我脑子不清楚？”苏沐秋大声叫停“我应该没撞到脑子吧！应该没有吧……”
“行了，那就从这说起吧。”叶修拍拍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变成鬼的，特别是新死鬼，脑子都会不清楚一段时间，你是不是突然特别容易发呆？这就是经典症状。”
“啊？哦。”苏沐秋联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是为什么？”
“原因……算了不重要，你就知道自己现在是半个脑残，特别容易被别人带沟里去就好了。”叶修露出一种从零开始教高数的胃疼表情，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不过也有相对的，你死的时候执念是什么，死后反而会特别固执。”
说到这，叶修瞥了他一眼
“你的执念，可能就是证明自己不是没脑子吧。”
“姓叶的！”苏沐秋顿时无能狂怒起来，飘得走廊里灯泡都闪起来了，奈何对叶修一点用都没有“你什么意思！我要有执念也不可能是这个好吧！肯定是沐橙！我的执念肯定是担心你把她教坏了！”
“看吧，是不是特别容易被人带沟里去？”叶修支着下巴，笑了几声“别飘了，灯泡再坏了。”
“……”
苏沐秋一愣，抬头看看闪烁的灯泡，慢慢飘回了叶修身边。
“所以，别惦记你那聪明的脑瓜了，头七之后就能去轮回了，抓紧去，别被狡猾的人类骗的找不着北。”叶修的目光紧跟着他“走快点，没准咱们还能见到面……三十六，也挺大了，到时候我给你做教练吧。”
他的眼里闪着光，是什么呢？
“叶修……”
苏沐秋飘到他身边，眼睛涩涩的，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确实，憋的难受。
“意外身亡，最容易变成厉鬼了，多少邪道士都好你这口呢。”灯泡终于不堪重负的灭了，于是苏沐秋也看不见刚刚闪烁的光了，而叶修继续说着“十八年而已，我可以等。”
苏沐秋眨眨眼，在黑暗里看清了他的轮廓，叶修盘膝坐在那里，低下了头，略长的发丝遮住了脸，只漏出一点下巴来。
苏沐秋缓缓把自己沉进墙里，试着让自己环抱他。
真冷啊。
真黑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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