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湖公园的湖面结得那层冰，官方说有安全隐患，可是大清早也有两三人在上面滑冰嬉闹。
方士谦觉得他们很傻，在湖边的长椅挨冻，风一吹来就瑟瑟发抖。
“冰面上划船会更快吗？”
“小时候有那种透明的充气玩具，人在里面滚，控制不好节奏，就一直翻跟头，比船还快。”
倪夏呼出白气，把巴宝莉羊毛围巾的另一头递过来，方士谦又想在开春来朝阳湖听小孩尖锐的嚎叫。
“小孩子都是很烦人的东西。”
倪夏附和他，“小时候我讨厌做姐姐，不喜欢照顾人，又理所应当认为姐姐要照顾我，小孩子是很讨厌的。”
方士谦想象不出来倪夏小时候样子。
她艰难把手连带着手机拿出来，翻出已经废弃不用的□□账号，有设置密码的相册里是童年照片。
从百日到幼儿园，修长的手指从屏幕底端划向上，飞也似地掠过，最终定格在一排，点开其中一张。
“你看我也有小时候，我小时候也很漂亮。”
小女孩被精心辫了公主头，一脚踩进银杏堆里，牵在妈妈手中回头看爸爸的镜头。
方士谦“噗”一声笑了，“手镯藏肉褶里了。”
倪夏笑起来眼睛正常时看不出向上挑的眼尾。
“婴儿胖的就像猫猫狗狗胖一样啊，多可爱。”
“什么时候把你那只萨摩耶接回来，等客场比赛的时候试试手感。”
倪夏在犬舍预定的，刚生下来，要等到疫苗打全又断奶再接回来。
“人家有名字啊。”
滑冰的人累了，一屁股坐在斑秃的草地，放神了回头张望，和方士谦对上眼，他勾起唇笑，休息的人也笑，又回过头。
陌生人的友好相处典范。
“叫什么？”
“叫四千。”
方士谦无语，他听孙哲平和张佳乐背着倪夏在二期说过，她整天在俱乐部就这样胡扯的，信了就被骗了，不信就下一次再骗。
“叫乐乐去，一叫张佳乐就跟狗一样答应你。”
倪夏大笑，冷风灌进口腔，紧急合拢了，撞一撞方士谦的长靴，两只金属跟，叮叮地响。
“走吧，四千，我想去蓝色港湾玩。”
她说以前只以为蓝色港湾是连锁咖啡店名，不知道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商区。
“从哪了解这么多朝阳区的景点，上辈子北京人？”
“那你是臭外地的。”
倪夏随口反击。
“嗯，我N市的。”
倪夏这次不敢张开嘴笑，埋在围巾里，控制不好力度，一下扯走搭在方士谦身上的。
她抓回手里，轻轻向上一抛，又落到他肩上。
方士谦与倪夏的身高差，只有向上轻轻抛起的那一截。
平安夜的蓝色港湾会亮起被当做网红景点的灯光，车开来，在停车场绕半个小时也找不到位置停，最后只能悻悻回家。
幸好今日不是平安夜。
商区里东西卖好贵，一盒拼搭积木一千多，倪夏看了价格标签后迅速远离。
乍一下自己赚好多钱，她好像可以花大把大把在从前买不起的奢侈品，日常物件的贵又难以接受。
方士谦说作为东道主送倪夏礼物，买成套的口红拎在手上，倪夏欣然接受，从里面摸出来一支借着玻璃的反光试色。
未干的口红印沾染到围巾的标识，她也不在意。
雪能洗干净围巾吗？
平凡亮着的蓝色灯光，清晰照出了雪花的棱棱角角，倪夏把围巾从脖子绕下，领口和围巾组成的领域内，脖颈的热量顺着空气飘到方士谦耳后。
她把围巾递出棚檐，丁点大的雪花一片叠着一片，铺满一层，彻底盖住了巴宝莉的标识。
围巾和三十块拼多多包邮的围巾也没有了分别。
倪夏忽然把方士谦推出去，在他抬高了眉毛伸手要扯她的前一秒，自己也步入了雪天。
她前进到要夸张仰起头才能看清方士谦脸的位置，痴痴笑起来，围巾盖在他的头顶，压下发丝，雪花扑扑簌簌顺着高挺的鼻梁滚，嘴角抿进一丝舌尖的冰。
“方士谦你好漂亮，像雪一样。”
倪夏是疯子。
方士谦数清了她睫毛之上雪花的数量。
疯子在晚饭后的时间拉他去染要十几个小时的白发。
有钱是极好的，可以让美发店笑着接下要加班熬夜的单。
有钱也没那么万能，说着顶尖的漂染膏，第三篇涂在头上，方士谦的头皮还是开始隐隐作痛。
他嗔倪夏，“疯子。”
“嗯嗯。”
倪夏是大骗子，自己只漂了刘海和鬓角的那一点，染成和百花代表色相似的鲜亮的粉色。
就那样捧着奶茶坐在他旁边，一边刷手机一边看他束缚手脚。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微博的通知信息。
像他们这样有些名气的职业选手，微博私信是不开的。
“谦哥，微博信息看不？”
手机举到他眼前，微博界面下是倪夏的新发色自拍照，手机背后是盈满笑意的倪夏正脸，镜子里是倪夏抓夹遗漏的一缕碎发在肩头晃荡。
屁股都坐死了，睡了好几觉，最后一次觉醒，倪夏在指挥理发师要给他吹个怎样的发型出来。
“我自己审美也很好！”
方士谦的审美好到和倪夏一边去了。
雪在半夜停了，厚厚在柏油地上积累，一脚踩下又抬起，镂空的鞋跟扬起“粉尘”。
据说在白日长时间盯着雪面会得雪盲症。
方士谦背着太阳，依旧抵挡不住眯了半条眼。
他天生眸色浅还是戴了美瞳，倪夏懒去分辨，迎着光看他发色和雪地几近融成一片。
“我很像雪吗？”
第三赛季微草输给百花的淘汰赛，方士谦操作的防风死在地图的雪地里，泥泞和血污染了守护天使圣洁的外观，好惨烈的失败。
他骤然起身，冷眼跟在王杰希身后，拒绝赛后握手，余光瞟向百花的观众席，什么情绪也没有。
像雪一样。
“很漂亮呀。”
“咔嚓”几张，倪夏当场就低下头修图，走路看车全靠方士谦环住臂膀。
方士谦偶尔低头，看见她在他头上贴了云想花容外观很像的猫耳贴纸。
倪夏值机后与方士谦道别。
方士谦停在原地打开微博的消息通知。
是北京→南京的飞机票照片行程汇报。
他在倪夏登机前要来了p好的照片，发在自己的微博。
【疯子会通宵染发@百花—倪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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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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