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最近下了好几天的雨，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说不上让人心烦，但也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清净。楚云秀懒得出去，窝在床上给自己点了外卖，没过多久手机响了，她原以为是午餐到了，接起来却发现是张新杰的电话。
“喂，”她懒洋洋地出声，“找我有事吗？”听筒里的男声很是好听，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最近有时间么？我想来S市旅游。”楚云秀原本还在玩弄自己的头发，听到这话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床上弹了起来：“有有有，你想去哪里？”“S市附近的古镇都可以。”
两人直接约在昆山见面，因为彼此客套的关系，理所当然地开了两间酒店房间。楚云秀知道张新杰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其实她自己也不太喜欢，所以摈弃了同城大热的周庄，挑选了另一处不太出名的古镇。她的选择很是明智，这一点体现在他们大清早就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摊贩里吃早餐，并且不会被过多的旅客打搅。
小店里的装饰比较复古，桌椅板凳都是木质的，坐下去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老板娘端来两碗白嫩的豆腐脑，晃悠悠得似是要扑出碗面。“我知道你们北方人喜欢吃咸豆腐脑，不过你也尝尝我们南方的甜豆腐脑吧？很好吃的。”
楚云秀将糖罐里的小勺递给了身旁的人，在用量方面她不敢越俎代庖。“给你吧，我可舀不出十分之七勺的糖。”张新杰笑着接了过去：“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哪敢呢？你可是联盟的首席牧师，我单挑赢不了你的。”她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是调皮做出的，还是被白花花的豆腐脑烫的。
碗里的东西吃起来十分香甜，几乎是入嘴即化，很快便滑进嗓子眼里。“这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豆腐脑，”楚云秀吃得很开心，“果然高手都在民间。”“是么？”张新杰没有立即回来，只是望着外面的石板路，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也这么觉得。”
托S市前几天刚下过雨的福，古镇里的温度不算太高，空气中隐隐有着泥土的气味，两人踩在湿润的石板上，时不时地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楚云秀今天没穿高跟鞋，比起以往的女王气质，倒是显得温婉可人不少，她像是心情好极了，走着走着便转过身同张新杰说话：“你知道吗？我很偶然地发现了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她原本打算去往另一个地方，却定错了酒店，误闯这片以前不曾涉及的土地。周遭天都黑了，小姑娘也不见害怕，反倒背着背包越走越起劲，走着走着就撞见了一片亮晶晶的彩灯，仿佛漫天星际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熠熠生辉。江南水乡楚云秀见得多了，但很少有如此安详宁静的地方，从此便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尖上。
“这是我第一次带别人来这里，以前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满世界瞎跑的。”她轻声道，语气里充满了对过往日子的怀念和感叹。张新杰小心翼翼地护着身边的人，防止她因为倒着走路而摔倒，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我很庆幸自己成了那个第一人。”
河边有掌船的船夫在等待着生意，张新杰询问价格之后将楚云秀扶了下去，两人登上船的时候小船晃了一晃，河面瞬间跳出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波纹，向着不远处散去。不知道是生意来了还是天气凉爽的原因，船夫似乎心情很好，掌着船桨便开始放声唱歌。张新杰不太懂吴乡侬语，只觉得听起来和楚云秀说话一样，软软糯糯又带着一丝甜润。
“你猜我想到了哪句诗？”他忽然扭头询问坐在一旁的人，楚云秀托着腮想了半天，几乎快要把脑袋里的那点墨水全部挤干。“‘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是这句么？”张新杰闻言笑了，笑声随着船下的波纹一同向外扩散。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不过你想到的这句诗似乎比我的更应景一些，”他忽然有点遗憾，“只可惜现在时间不对，要不然真想看看你描述的满河彩灯。”楚云秀没有吱声，因为她形容不出那是怎样一副美丽的景象，当然更说不出与那人眼里的流光溢彩比起来，其实这副美景不过如此的话语。
船夫一首歌唱完了，小船也渐渐靠往河边，张新杰拉着楚云秀上了岸，却再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南方的雨总是任性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它便是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浇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楚云秀突然有些后悔，古镇里遍地都是卖油纸伞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家会将五颜六色的油纸伞挂在横梁上，花团锦簇地凑在一起看起来极为漂亮。他们闲来无事的时候逛了那么多家店，却是一把都没想起来要买，要不然现如今两人也不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
所幸上岸的地方距离一处避雨之地不远，张新杰立刻牵着楚云秀奔了过去，身上倒是没有淋湿太多。“怎么样？冷么？”他开口问道，语气里倒是多了一丝平常没有的焦急。楚云秀摇了摇头，刚想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低头却看见了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
她想抽出手，却被张新杰握得更紧了，那人替自己捋顺了微湿的发丝，又顺势牵住另一只空着的手。“云秀，”他前所未有地喊了楚云秀的名字，明明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被叫出了视若珍宝的感觉，“不管是满河彩灯还是满船星辉，以后都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偶遇，好吗？”
那一刻万物俱静，就连滴滴答答的雨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掩去了自己的形迹，她却由此听见了某处咚咚作响的声音，宛若擂鼓，似要突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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