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个月，苏栀又回到了广州。
她回来的事喻文州和黄少天都知道，蓝雨安排车去接机的时候两个人都跟来了。
走出机场，女孩子迎面就凑到了正副队长面前。
黄少天殷勤地替她拉行李箱，而喻文州轻轻揉了揉女孩子的头，笑得温柔缱绻。
“小没良心的。”方士谦嘀咕了一声。
王杰希垂眼：“她本来就是蓝雨的人。”
方士谦短叹一声：“看来是赌输了啊，真可惜，我还挺喜欢她的。”
这句话没人回他。
苏栀这次回来除了是来巩固一下她的两天大鱼，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又到了她可以探监母亲的日子。
她对母亲的感情错综复杂，爱的不深，恨的也不尽兴。三个月一次的见面，其实多是母亲在絮絮叨叨地嘱咐她，她很少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苏灵无疑是爱她的。
一个以色侍人的人，会让她活着降生于世本身就是一种施舍。但她又像是苏灵用来排解寂寞的工具，想起来了才会逗弄两下。从她有记忆开始，母女两个人的生活从来没缺过钱，可就是过的一团乱遭。
苏灵从来没为她单独下过厨。
一日三餐都是外卖。
她那时候年纪小，身体根本经不起这么吃，连吃了几个月就进了医院。苏灵在病床前掉眼泪，一边一边地跟她道歉。可也仅此而已了。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连厨房案台高都不够的苏栀学会了自己踩板凳下厨。
大锅她端不动，让苏灵给她买了一个小奶锅。小小的，炒出来的菜也够她们两个人吃。
只有万晟钧不喜欢。
她越是懂事，万晟钧就越讨厌她。
苏栀不明白为什么。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爬起来？”
年幼的苏栀听不懂他的这句问话，满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她无辜又求助地去看苏灵，苏灵别开了脸。
这次来看母亲，她是一个人来的。
惯例的给了钱送了东西，然后又是熟悉的对话模式。
其实苏灵刚进牢里的时候是崩溃的。她不敢相信现实，也不相信万晟钧翻脸这么无情。如果没有苏栀，她一定挺不过来。
苏灵的上半辈子靠男人，下半辈子终于清醒了，知道还是这个她一时心软留下来的女儿靠得住：“好好照顾自己，别像妈一样，半辈子都在泥潭里。”
可是这个时候，苏栀问了她一个问题。
“妈。”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爬起来？”
苏灵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般截断了喋喋不休的话头。
她的女儿，18岁的年纪，花一样美好，但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苏灵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苏栀走了。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苏灵也不知道。
她想起几个月前，苏栀来找她说要签一个电子竞技俱乐部。当时合同里说俱乐部会承担签约选手的食宿、训练条件。如果是未成年人，俱乐部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孩子的心性。监护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沟通。
苏灵身上的钱不多，都是苏栀给她送来的，她散了大半，终于求到了一个往外拨电话的机会。
这通电话几经周转，最后打到了喻文州手上。
喻文州很意外会接到苏栀母亲的电话。
苏栀一直很抗拒向外透露她的家庭情况，他尊重她的意愿，从来也没有主动去探听。
“是栀栀的队长吗？”
“阿姨您好，我叫喻文州。”喻文州应下，却觉得奇怪。他原以为点点是苏栀的小名，可她母亲却叫她栀栀。
他说话温声有礼，听上去就是非常可靠的人。
苏灵病急乱投医：“喻队长……”
苏灵这一通电话格外的长。内容也格外的沉重。
喻文州第一次知道苏栀的成长环境。
“她小时候……她没有爸爸，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欺负。我工作忙，不太得空照顾她，也没办法管学校里的事，所以她很乖很会看人脸色。她以前学习很好的，年纪不大，但是什么都会。后来我给她找了一个……算是‘继父’吧，那个人不是东西，经常对栀栀说一些有的没的。我……”说到这里，苏灵哽咽了起来：“我很后悔。”
“喻队长，你能不能帮帮她？”
苏栀大约继承了母亲所有的好，她母亲和她一样，哽咽起来声声泣血，喻文州接着电话，脑袋里想的是那天晚上的苏栀。
她那么小那么软、又弱又甜，怎么会跌落深潭的？
他问：“他说了什么？”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爬起来？”】
喻文州知道苏灵一定还有没说的的，但他没有立场追问，可这也足以让他了解大概了。挂了电话，他去见苏栀。
女孩子还穿着白天外出的衣服在天台吹风，看见他上来有些疑惑：“队长？”
喻文州在她身边坐下：“介意聊聊吗？”
苏栀摇了摇头。
她以为喻文州是来找她说那天晚上的事情，但他开口却是提他自己从前的事：“你应该不知道我以前在青训营的事吧？”
苏栀来蓝雨的时候，喻文州早都是队长了。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在青训营的时候可是个吊车尾。”
女孩子惊讶地抬眼看他，眼睛圆圆。喻文州笑：“不相信吗？”
“想象不出来。”
“这个称号当初就是少天叫的最起劲哦。”喻文州揭自家副队的老底：“也想象不出来吧？”
苏栀把头摇成拨浪鼓。
黄少天现在都是一口一个队长，俨然是喻文州的绝对拥护者。苏栀是真想不到他们之间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过往。
“想听吗？”
女孩子显然上钩了，满脸都写着好奇：“少天前辈会欺负队长吗？”
“怎么会？”知道她是被欺负惯了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疑问，喻文州心疼她，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少天他是蓝雨的初代队长从网游里捡回来的。天赋高、手速快，几乎是钦定的职业选手。”
“那你们……？”
“我每天训练的最晚，他在训练室赖着用俱乐部的电脑打荣耀到最晚。”
苏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是少天前辈会做的事。”
“不过那时候冷嘲热讽的人也很多。”看苏栀放松了下来，喻文州适时地切入正题：“你也知道我的手速在圈内很慢，即便是现在也有很多质疑的声音。”
“在我还是青训生的时候质疑就更多了。”
“我听过最多的问句是，‘你这样的手速，为什么要坚持下去？’”
苏栀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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