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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M市的前一晚，郭少着实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摸黑抓过手机想跟神奇的几个老队友撩拨几句，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钻进被窝，过会儿还是忍不住再次抓起手机，几个回合下来郭少都被自己逗笑了——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又不是要说他下赛季要留在嘉世。何况他早已跟贾兴打过保证书了不是吗？
可后来睡梦中迷迷瞪瞪的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哦其实这一晚的纠结和转会什么的毫无关系，他只是决定不了要不要同旧友摊牌他同邱非在一起了的这件事。
上一次神奇过来打客场，贾兴险些撞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郭少确实也怀疑过老队友们是不是那会儿就看出来了些什么只是没明着说，但后来几番试探都能明显看出这帮人就是傻，明摆着跟他们讲都只会当笑话听。
然而郭少是憋不住的那个，他能在嘉世的队友面前装作与邱非只是普通的“关系好”，可在心理距离相对来说要更为近的神奇的队友们面前，他那点儿倾诉欲——或者说炫耀的心思着实按捺不住，总想着往外抖搂点儿有的没的。可朋友们当不当真尚且不论，就是认真听进去了之后能不能真的接受都两说。
这还没有到向家里人摊牌的时候——虽然现在想这一步还是有点早——郭少已经提前担心了起来。
这可不像他。
郭少一觉睡醒，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随手划掉闹钟。他做了一个向家里出柜的梦，乱七八糟的毫无逻辑，醒来后只记得他妈听完后眼睛一瞪说小样儿你以为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他爸搁梦里接着点评说猫走不走直线完全取决于耗子、生活就是一团乱麻那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这是要弄死他啊！
他打了个哆嗦，赶忙把这段不吉利的梦境抛到脑后。
可过后邱非还是察觉到了他状态不对，伸手摸了下他下眼睑的一圈黑问道：“没睡好？”
郭少龇牙咧嘴扯了个谎：“是，搁梦里跟我爸妈对了一晚上小品台词，那能睡好吗？最后我都笑醒的。”
邱非无奈地看向他，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有揭穿他这个拙劣的谎话，只说那之后飞机上好好补个觉。
郭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点头答应得飞快。
H市飞M市可供选择的航班不多，这趟航班中途还要在D市经停，但已经是耗时最少的选择了。邱非从后勤那边接到订票信息时盯着经停城市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不是常识性的那种听过——等坐上飞机、郭少的头自然地靠在他肩膀补眠时，邱非这才想起来：对了，是国家队集训期间郭少提起过要带他去D市看海。
虽然这个约定因为过后种种原因早已被二人抛之脑后，但此时此刻再次与这个约定中的城市有所交集，邱非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缘分。
郭少睡得沉，看来前一晚是真的没睡好。邱非也尽职尽责地当靠枕，肩膀一动未动，无线耳机中随机播放的纯音乐轻柔又绵长，单声道属实影响了些收听体验，但想到郭少此刻在睡梦中与他听着同样的歌曲，刚好抵消掉了那点影响。
他们仿佛背着家长老师早恋的高中生，在座位下牵着彼此的手，共同分享同一对耳机。飞机穿过云层，清晨的阳光透过拉起的遮阳板缝隙洒落在紧握的双手上，像是故意把两人的小秘密从角落里拽出来一样。
但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并不会有什么老师家长搞突然袭击让他俩解释清楚为何勾勾搭搭亲密得过分。
倒也安心。
邱非阖上双眸，轻轻偏过头，与郭少挤在一起。
他不是没去过M市，但此时此刻却诞生了些无法言说的激动。以前的M市对他来说只是常规赛38轮内必打的一场客场城市，机场、酒店、比赛场馆，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仅此而已。
但与郭少熟识过后，这座城的意义则不仅于此了。他从郭少言语的角落中汲取到关于郭少家乡的点滴，这里的一草一木街头巷尾、这里的春夏秋冬、这里的风土人情。那是邱非未曾了解过的一切。
郭少参与到了他的生活，他同样也想参与进郭少的生活。
于是M市也不再仅仅顶着“神奇主场”这么一个标志。
飞机一路北上，降落到D市机场时郭少还有些发懵，几乎是被邱非推着走到的候机厅。
“咋大变样儿……”他嘟嘟囔囔的，眯着眼打量四周，说着说着就开始戏瘾大发，“我才走不到一年——”
“没到M市呢，我们在D市经停。”邱非哭笑不得地将郭少按回座位，“没睡醒？接着睡吧。”
郭少被他一句话点醒，这会儿却精神了起来，眨巴眼看了眼头顶的机场标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什么大笑话。
“说起来……”郭少挠了挠下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队友，刻意放低了音量，“我好像说过要带你来D市看海来着？”
邱非先是一愣，过后又笑：“你还记得？”
“靠，真有这事儿是吧！”郭少却瞪圆了眼，一脸后知后觉的懊恼，“我还当我梦里跟你约的呢。”
世邀赛结束后又是挨骂又是转会的，各路冲击之下他早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若不是看到候机厅挂着的旅游宣传广告，他是真忘了个干净。
他唉声叹气地捶胸脯，念叨些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约定忘了真该死之类的话，看得邱非不由得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把他挥舞的拳头按了下去。
“反正我们也一起看过海了不是吗？”邱非安慰道，“虽然那次不是计划之内，但计划外的安排却无意间对上了先前的约定，也很奇妙吧。”
“也对。”郭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又欢腾起来，眯着眼笑得很开心地附和，“是啊，很神奇。”
他再次看了眼上方的宣传广告，又说：“但我还是想带你去D市看海。”
“夏休期去？”
“我看行。”
两人相对着笑得欢，搞得过来分发星○克咖啡的小队员一头雾水，转头跟闻理几个说队长和郭前辈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好奇怪。
闻理扭头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沉默了稍许无奈道：“谁知道。不用管他们。”
飞机再次起飞又降落时已经是午后，机上提供的小食吃了跟没吃一样，一群年轻人饥肠辘辘地到酒店办完入住早已饿得两眼发黑，起哄让郭少交出附近好吃的馆子名单他们要去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客队酒店周围能吃的店也不过那几家，嘉世先前来神奇打客场时该吃过的也都吃过了，再让郭少提建议也提不出个啥所以然。他左思右想，最后说反正距离也不算远，不如多走一段路到比赛场馆旁边吃，那边有一家韩餐很正宗，神奇之前打完比赛老去那边打包点东西带走。
“哇哦，郭哥能刷脸不！”王宇轩起哄。
郭少呲牙：“老板家孩子是你队长粉丝。”
于是又是一片“哇”“那这还不冲”“队长刷脸”的嚎叫，好不热闹。
邱非一看郭少那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在瞎扯，这里是M市，随便抓一个看荣耀联赛的路人喜欢神奇队里新人替补的概率都比喜欢他这个外地战队队长的概率大。
他们刚从机场出来时遇上一批专门过来接机的神奇粉丝，摇晃着横幅纸板追上来呐喊郭少的名字，也不吝于顺便为嘉世加油，着实给嘉世这些选手弄得一愣。他们都知道这段时间网上两家的争执，即便料想到抵达M市后会有神奇的粉丝接机，但也没想过会是如此和气的场面，仿佛线上线下是两批人似的。
郭少的人气在M市没得说。神奇队里这些年也没出什么好苗子，唯一一个独苗今年还“外出打拼”去了，粉丝连带着对嘉世怨恨都是情理之中——大家起先是这样想的。但东北人的好客似乎是骨子里带着的，来了都是客，何况自家孩子还在嘉世打着呢不是吗？
大伙爱屋及乌，一边追着嘉世的队伍喊加油口号一边不停有人对郭少解释说不要在乎网上的争论、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大家都支持你。郭少一一表示感谢，看到要签名的都给签了，平易近人得过分，险些无法脱身挤上大巴。
所以此时郭少扯谎纯属闲得拿他逗乐子。
餐馆附近不好停车，大巴就直接开到了比赛场馆门口，反正也没多远，一队人乌泱泱地沿着场馆后面小路跟着郭少的指引朝餐馆那边走。邱非自然而然地与郭少并肩，听着郭少向他介绍这附近的休闲去处。
“这边平时也没啥人，就比赛日前人多。”郭少指着路边摆摊的门脸调侃道，“这几家店完全掌握财富密码，临近咱主场比赛日就把摊支出来卖应援周边，我打探过还真都不贵，也不知道搁哪定的，啥玩意儿都有，要我说神奇应该把他们挖过来去周边部大展身手。”
邱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那边看过去，果然看到店铺门口的遮阳伞下摆了满满一桌的应援物，从印有神奇logo的方巾帽子再到印有各个选手、账号卡图案的扇子手幅徽章，主打一个种类齐全。
邱非远远望着，却看得清晰。
“那个扇子上印的是贝克克？”邱非问。
郭少怔住，赶忙扭头定睛一看——确实。
不止贝克克，旁边的手幅上还印着他的大脸，上面的方巾也印着粉丝们为他设计的专属加油口号。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
他心脏骤然一紧，沉默了许久后才打了个哈哈：“可能是上赛季的库存没卖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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