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讨厌细绳子这个名字,虽然大家都这么叫我,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想要一个和细绳子截然不同的名字。”
“有什么期望吗?对于自己的未来——想要自由、饱腹还是太阳永远升起?”
“现在我只想要蝉永远的陪我活下去。”
“那就取一个寓意坚韧的名字吧。”祝福她长命百岁。
但是蛇又轻轻的说:“可是蝉说她喜欢这片蓝色的地方,她想要睡下去了……玛丽亚,我真的真的很想蝉能够陪着我,但是我又看到了她临近黄昏的虚弱和困倦,她能够不要这样坚韧的活下去吗?”
“那你就好好的记住她吧……也许很多年以后,那只蝉也能成为一个亡灵,当时候你就可以突然出现告诉全无记忆的她,你们的生前的是那么的要好——说得对,为什么有人要求一个亡灵分辨出名字缩写呢?”玛丽亚产生了一种设身处地的疑惑。
“是的!我想要记住她!玛丽亚,有什么名字就像是一只蝉呢?”
没有任何的名字能够像蝉,但是能够和蝉寓意沾上边的,玛丽亚好像还真的看到过。
“卡菲尔——意味着掩盖者,用人类的理解就是擅长播种的农妇。我记得蝉这种生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土里,无论是幼虫的阶段还是死后的醒不了的日子,被掩盖就是它们大部分的生活了。”
卡菲尔用头拱了拱玛丽亚的手掌:“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等一会儿要大声的将这个名字告诉蝉,我要告诉她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玛丽亚默不作声,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甚至自我质疑刚刚从两米高处摔下来是不是影响了她的感官——就在前面,在蛇为她指明的那个方向,一个灵魂彻底摆脱了身体的束缚。
这个灵魂轻飘飘的、大概只有一个米粒的大小,玛丽亚还从未见过这样渺小的灵魂。
像是这种小体积的动物,灵魂在死的那一刻起,应该就会彻底消散。
这样弱小的蝉啊,她到底为什么灵魂还能坚持到奔向她们呢?
玛丽亚觉得自己不是错觉,她看到了一个闪亮亮的,如同萤火虫一样的灵魂向着她们的方向飞过来。
蝉再一次飞到了小蛇的头上,熟练的就好像重复了无数次,玛丽亚看不清裹在光亮中蝉的身体,但是那朦胧的四肢就好像是趴着一样,静静的伏在蛇的头上。
等到来到了给蝉挖好的坟墓,如玛丽亚所料的,那只蝉已经没了气息。在卡菲尔踌躇不安的静默中,她上前,再次感受蝉的灵魂。
她的□□和灵魂早已分离,只不过那个金色的灵魂飞了下来,站在了自己的尸体上。灵魂似乎很好奇,奇怪着怎么有着两个完全一样的自己。
玛丽亚听到卡菲尔向蝉的灵魂喊道。
“我叫卡菲尔啊!蝉,你记住了,我叫卡菲尔啊!玛丽亚说这个名字代表着被掩盖着土壤之下的生灵,你想要让我有一个名字,但是我是因为你才渴望拥有着一个名字。我想要永远的记住你啊!卡菲尔指的就是你啊!”
灵魂高兴的抖了抖她的翅膀,她飞出了坟墓,飞到了卡菲尔的面前,她好像是在卡菲尔对视,或是最后再看看蛇那有着伤痕的鳞片和漂亮的颜色。
“蝉!我叫卡菲尔啊!”
灵魂煽动着她的翅膀,又来到了蛇的头上,那里好像是她习惯已久的家。
一旁的玛丽亚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不似被她杀死的动物的辱骂和怨恨,蝉的灵魂只在述说着对于卡菲尔的喜爱,真诚又眷恋。
“卡菲尔,我好想和你一起看看太阳升起的颜色啊,好想告诉你正确的颜色啊,当然,如果你还认不出的话,我可以来当你的眼睛。”
“我还想要和你一起玩玻璃珠,想要在太阳光最足的时候用它包裹太阳,我知道哪里有着最高的树冠,我好想和你一起去。”
“卡菲尔,我喜欢你的名字,喜欢你的鳞片,喜欢你的灵魂……”
“对不起啊,卡菲尔,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我走不动路了,也站不起来了,我不希望你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
玛丽亚渐渐的听不到那个灵魂的声音了。
啊,即使怀着这样的执念,最后还是会消散的吗?
阳光被树荫遮蔽,但是越加潮湿的空气还是能让人从中猜测大致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玛丽亚听不见蛇发出的稀疏哭泣了,也看不见一点金色的灵魂在此停留了。
玛丽亚觉得自己总是要做些什么的,她上前轻轻用泥土盖住了蝉的身体,再将卡菲尔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你要干什么?玛丽亚?你要带我去哪?”
卡菲尔想了很久,她开始慢慢接受蝉的离开了,但是她想要呆在这里,就这样盘在蝉的墓地上,什么都不做。
“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玛丽亚说。
穿过了那些低矮的小树丛,玛丽亚带着卡菲尔来到了她一早爬树的地方。卡菲尔身子懒懒的闭着眼,将自己完全挂在骨头上,当她感觉到上下的颠簸时,这才睁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阳光……已经早上了吗?”
太刺眼了,卡菲尔将头掉了个方向,彻底的钻进了玛丽亚的胸骨里,但是亡灵镂空的身体构造为她阻挡不了一点阳光。
“昨天在爬树的时候我就在想了,我离上一个树杈子只有二十厘米,如果我的手骨能够再长一点,我是不是就能坐在那上面看日落了……卡菲尔,我不能将我的手延长二十厘米,但是你可以攀爬着我,爬上去。”
“卡菲尔,这就是我想要拜托你的事。我想要拜托你替我看看初升太阳的颜色。”
“但是你知道的,太阳在我眼里就是黑色。”
玛丽亚继续说:“那你就替我看看那个黑色的太阳,我爬不上去,即使能够听到她人的转述我也很开心。”
卡菲尔无奈的让自己钻出了玛丽亚的身体,黑色的蛇身缠绕住那根有些颤抖的手骨,有着亡灵的托举,从未来到过高处的卡菲尔轻轻松松的爬了上来。
“你看到了什么,卡菲尔?”
“我看到了太阳……不过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太阳,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半圆形的太阳。”
卡菲尔只见过正午的太阳,清晨和黄昏是她为了生命最为奔波的时间段,她对于享受生活并无要求,甚至对于太阳的形态一无所知。
玛丽亚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它被山挡住了。”
卡菲尔那双碧绿的蛇瞳慢慢的转动,在那遥远的地方,卡菲尔还看见了在太阳的背面,那些云雾缭绕山峰上投射下来的阴影和动物们奔跑的身影。
这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大家都在开始新的一天,而那只一直想要努力想要活下来的蛇终于得到的放松,她攀着树,将头靠在树干上。
太阳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要是说真的,卡菲尔其实更喜欢阳光。但是她又从这样从未有过的高度中看到了不同的视角—— 原来从上俯视,那些向来阻挡她脚步的荆棘和朽木竟然如此的短小。
这让卡菲尔又想要亲自去下面看一看了,因为只要会飞、站的够高,那原先好似坚不可摧的敌人都变得渺小起来了。
蝉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吗?她只有我的一个眼珠子大,她之前还说我像一个小水潭。
卡菲尔又在想蝉了,她想到了她和蝉的诺言,她真的好想和蝉一起看日出啊,她好想和蝉一起来迎接新的一天啊。
“卡菲尔,我要先下去了,我感觉我的骨头就要断了。”
陷入了沉思的卡菲尔稳稳当当,但是同样攀在树上的玛丽亚因为重力的愿意提前退出,她如同先前一般,松开手指,飞一样的任由自己自由落体。
等到卡菲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巨响,枯叶如同蝴蝶一般上下翻飞,玛丽亚已经被再次淹没在树叶的海洋中。
“好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会撞上你的头了。”卡菲尔笑出了声。
“卡菲尔,你也下来吧。如果太阳没有什么好看的,那就来到我的肩膀上看看新的世界吧。”
卡菲尔想要下来,但是她从来没有下树的经验,只能试探着身子尝试着向下滑。
“不!玛丽亚!帮帮我!我下不来了!”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卡菲尔从尝试的第一步回到了第零步。
玛丽亚从落叶中探出头,站起来,脚跟踮起双手向天上伸去,她对着卡菲尔大喊:“你直接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卡菲尔从上到下找准准心,她先是把自己小心的缠在细细的树杈上,最后一点点松开尾巴试图缓解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莫名的恐惧只是持续了两秒,卡菲尔就被玛丽亚接住了,她瘫软成笔直的一条,就这样落在了玛丽亚的手心里。
“欢迎落地,卡菲尔。”玛丽亚一边笑着一边将蛇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上”——卡菲尔依稀记得昨天的蝉就是用这句话和她道晚安的。
卡菲尔将自己调整到了个舒服的位置,同样开口:“祝你新的一天快乐,玛丽亚。”
“不用只局限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全身你都可以爬,我并不介意。”慷慨是玛丽亚的美德。
卡菲尔也不客气,她很快找到了更舒服的地方;“玛丽亚,你知道你的第三根肋骨又多喜欢我吗?它和我的形状完全契合!”
玛丽亚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回应。
“卡菲尔,我们现在要回去了,但是很遗憾我忘记了我的斧头放在哪里了,你还记得吗?在回去之前,我们还要尽可能的砍柴,我不想在满是尸体的房间里过夜。特别是你,我想要捡几根结实的树枝当你的爬架。”
“当然,这个沾满血液的斧头,只要玛丽亚你走到了大致的方向,我就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卡菲尔又有些试探的问道,“我在外面有属于自己的洞穴……我是说,不用这么麻烦为我考虑。”
“但是我很期待和你之后的生活,我早就被家人朋友抛弃了,她们没有一个选择留下来陪我,我现在只是想要你留下来。”
“但是它们都说我是一只能够带来灾难的蛇,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如果你说的它们是那些污染我房间的尸体,我觉得你完全不用为此烦恼,”玛丽亚说,“毕竟它们的灾难就是被我砍成两半。它们说对了!我们这些外来者就是它们的灾难。”
这真是无比美妙的话语,让情绪不佳的蛇破涕为笑。
卡菲尔开心的卷了卷自己的尾巴:“那我们走吧!现在就走!我们要找到堆积成山的的木柴,要将它们尸体的燃烧灰烬成为土壤的养料!”
“今天可是新的一天啊!我们要比昨天更加开心!我们要将火燃的比昨天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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