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

没有人叫住她。没有人问她怎么了。没有人拉住她的手,要她去做点什么,让自己变好,让生活重回正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谁的眼里,她都无足轻重,以至于——死掉也不会被人发现。

“喂!”

汽车从她身前疾驰而过。鼻尖嗅到汽油味,她短暂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没有人行横道的街道中央。车主们纷纷摇下车窗,骂她是不是有精神病,是不是想死,然后惊恐地绕过她。即便人人骂她去死,却还是怕她死在自己的车轮之下,但又没有一个人为她减速。她跌跌撞撞地穿过马路,街角,一家招牌都已经模糊的药店落进了她的视线。一瞬间,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胆小鬼们,那我就死给你们看好了。

她昂首阔步,走进那家药店,拍拍柜台,对柜台后面那个垂着眼睛的伙计说:“给我来三瓶阿司匹林。”

小伙子抬起眼睛。炎炎夏日,现在正是昏昏欲睡的时间,整个店铺里只有一个吊顶风扇转的吱呀作响。他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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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不识字吗?招牌上写的是“汉方药”,她上来要三瓶阿司匹林做甚。

南烈又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中,他只能分辨出对方的金色头发,大概是那种不读书,只会念平假名的辣妹,他们学校一抓一大把。看出他态度敷衍,女人再次用力拍桌,声音打颤:“快点,我急用!”

“不好意思,麻烦出去看一眼招牌。”南烈彻底清醒过来,很没礼貌地指指门口,“南龙生堂是汉方药专营店,不卖普通药品。你……”

余光一瞟,那女人的肩头竟然渗着一大片血迹。南烈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女人转身要走,他赶紧抓住她的手臂,想弄清对方的血从何而来。目光一路向上看去,他看到血的源头,耳垂上一大片模糊的伤口。

他的脑中生出两个想法,一是“耳垂竟然也能流这么多血”,二是“幸好不是脑袋上的口子”。女人开始挣扎,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伤口,非常深,不算太长,但是皮肉分离,这让他再度产生一种眩晕感,自从去年夏天的意外事故后,他看到流血的伤口总是头晕想吐,内心惶惶。他扳过女人的肩膀,把她推出药店,尽力搜索着母亲笔记里记过的那些知识,对这位没文化的辣妹训斥道:“伤口流血不能只吃止痛药,你得去缝针。阿司匹林有溶血效果,你可能会死掉。”

“那我就死掉好了!”女人依然挣扎着。南烈摸着她的肩膀,感觉她的骨头都要从皮肤里飞出来,把他的手心割伤。她非常瘦弱,自然也非常虚弱,根本敌不过南烈的控制。他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到附近的整容诊所,医生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看杂志,余光瞥见南烈踹门而入,依然不动如山。

“既然闲着就帮忙给她缝两针。”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臭小鬼。家里的店谁看着呢?”

“没人。”南烈理直气壮地回答,仿佛这个世界已经美好到不再需要警察,“店里就剩我了。”

“要是遭贼小心老东西扒了你的皮。”医生扔掉杂志,叼着冰棍来到女人的身边,被对方瞪了一眼。“耳垂受伤了?之前听说过我们南真琴整容诊所吗,耳垂修复和耳骨增生切除是我的强项哦……流了好多血啊,初步怀疑你有凝血障碍,总之先去诊室吧,我把东西拿来。阿烈,去洗手。”

“我?”南烈指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哦,还要戴帽子。把冷柜里的肾上腺素和普鲁卡因拿出来。”医生踢了一脚他的小腿,“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助手都休息了。”

简直太不专业了。看着这个医生来来回回地跑着,弥实心里暗中叫苦。趁着诊疗室没人,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打算撒腿就跑,就在这时,南烈戴好了全套装备,长手一伸,又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好好坐着。”

说话冷冰冰的。紧接着,她被侧着头按在那个可以调节的椅子上,南烈熟练地找出药水,开始给她清洁伤口。说来奇怪,直到湿润的棉签拭过她的耳垂,她才第一次感觉到伤口原来那么疼痛。

“嘶——好痛。”

“抱歉。”南烈的声音毫无诚意,“忍着吧。”

“稍微对客户温柔一点阿烈,不然我这生意要不要做了。”医生轻敲着注射器的管壁,“好了,我先给你打上局麻药,注射的时候会有一些刺痛感,接下来等到麻药起效之后是不会痛的哦,如果感觉到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

南烈翻了个白眼。“你又装起来了。”

“不想干的话现在就滚出去。”

看着这两个人插科打诨,弥实哭笑不得,紧张感倒是一点没有消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没钱。麻药已经打进来了,她只能攥紧自己的衣服,拼命忍耐那种刺痛感。过了一会儿,大概麻药起了效果,医生又开始指挥南烈:“去,把针线托盘拿给我。”

缝合是不痛,但不代表完全没有感觉。弥实哪怕闭上眼睛,也能听到针线穿过耳朵的声音,感觉到丝线在自己的皮肉中游走。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疼痛,于是在医生又一次收紧线时,她小声地哼了一下。

医生嘴里还哼着最近流行的电视剧主题曲,手上动作流畅,收紧着第二个结。弥实咬紧下唇,拼命不让自己颤抖,手紧紧地抠着手臂。这时,那个药店伙计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用力攥了一下。

“疼吗?”

“不疼……”弥实带着哭腔说道,“只是……”

“哎呀,我麻醉很厉害的,老师都说我特有天赋,不会痛的。再说了很快就结束了啊,还有最后一针了。”

“你应该问问病人啊,真是不合格。”

“什么啊,平时都是助理在说的。我可一直是个不善言辞、只会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哇。”

“你是个屁。”

“是是是,再踏踏实实也不如小烈你的血统正宗。”

“别乱说了!”南烈用力一掐,弥实“嗷呜”一声,他的手里还攥着自己的手呢,被他捏的“嘎嘣”一声脆响。医生赶紧跟她道歉:“没事吧?阿烈也真是的,笨手笨脚的……最后一针结束啦!你可以去咬他了。稍等,给您包一下。”

医生为她调高椅子,把她变回坐姿,给她找来一面手持镜,给她看自己神乎其神地美容针。耳朵上缝了三针,医生虽然吊儿郎当不着调,针脚却非常整齐,因为麻药的缘故,疤痕有些肿胀,但能看出来,拆线之后它们会恢复的相当完美。

医生又用干净的纱布敷料,给弥实的伤口敷上了一层药粉。“请您放心,药粉是汉方药配方,对伤口的恢复很有疗效哦,出品自南龙生堂,就是这位先生刚刚看的铺子,止血消毒的效果都很好,内服也……哦您看起来不感兴趣的样子,不好意思。”

弥实撑起身子,医生正对她温柔地微笑着,“希望您对缝合的效果满意。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来这里复诊哦。缝合的费用是一万五千日元,您是现金还是……”

弥实浑身一僵。是的,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是……

“……刷卡。”她打算孤注一掷。

“那请您稍安勿躁,在外面稍等一下哦。”南真琴医生殷勤地请她坐下,又给她递来一些小包装零食,“poss机的话,要等我助理回来,我不太会用这个,不好意思呀。”

安置好患者后,南真琴医生又哼着歌吃着零食,去浏览看封面像是少女漫画杂志的书籍了。

南烈还是一脸阴森的表情,把口罩扯下来,甩进垃圾桶里。他看起来很不好说话,不卖药给自己也好,不由分说抓她来诊所也好,都证明这人相当以自我为中心。弥实硬着头皮靠近了他,看到小伙子皱着眉头退了半步,却依然配合着压低了声音,问她:“干嘛?”

“能……借我点钱吗?”说出这句话时,弥实的底气相当不足,“我一定会还你的……或者,就……”

“你要干嘛?”南烈满腹狐疑,又退了半步,看看坐在角落里的南真琴。她似乎完全沉浸在少女漫画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她的顾客在和南烈进行着不清不楚的交易。弥实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实在不行,我可以……肉偿。”

哦。南烈了然。合着是叫不出医疗费啊。“你差多少?”

“一万五。”弥实干脆地报出了全额。

……合计着你身上是一分钱没有啊,那你刚刚来药店那气势,是要打劫三瓶止痛剂是吧。

想到这儿,南烈忍不住苦笑。在弥实的眼中,则变成一个可怕的冷笑,紧接着,这位叫“烈”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好像在评估什么似的。

也不是没见过,前男友总是尝试着把有这种态度的人“引荐”给自己。她当初觉得很耻辱,也很害怕,又想,和爱人待在一起,她什么苦都肯吃,就是不能背叛爱情。现在想来真是太傻了,还不如一咬牙,委身给更靠谱的男人,反正一关灯,大家都差不多。

这算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吧。

弥实咬咬牙,伸手圈上了对方的脖颈,将嘴唇凑了上去。刚开始他好像有点受惊,不过很快,对方就对弥实的反应有所回应了。

“说好了哦。”她趴在对方的肩膀上,“一万五。”

南烈抬起头,正好看到真琴医生放下杂志,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紧接着,她悄声无息地站起来,从南烈也不知道的一条通道里飞速溜走了。

他早就觉得这个同父异母的老姐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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