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锁孔里的钥匙,你准备弯下腰提起放在门前的垃圾袋。
伸出的手却微微顿住。
你今天收拾垃圾的时候,把袋口的伸缩绳绑成蝴蝶结了吗?
秀眉紧蹙,关联的记忆并不清晰。
“嗡——”
点亮屏幕,是顺荣发来的语音。
“亲爱的老婆大人~到哪儿啦?路上要注意安全!”
你按住语音键,嗓音清冷:“好,刚出门,会在开始前到的。”
无暇多想,你拎起黑色塑料袋,匆匆下楼。
——
庄严肃穆的演讲发言后,逐一上台接受表彰的警察全部高大挺拔,目光坚定。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你来说,权顺荣总是很突出的那一个。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手持证书与其他人站在一起,制服衬得身形修长匀称,骄傲而严肃地面对镜头,却又找准时机锁定你的位置。
看着你的时候他总是在笑,哪怕幅度并不明显,可那双眼里的笑意却毫不掩饰地向你倾泻。
你专注的回应让他更快乐了些,就差在身后加上一条疯狂摇曳的大尾巴。
一切结束,他捧花握奖奔向你身边,嬉皮笑脸地央同事给你们留下合影。
在其他人起哄的笑声中,权顺荣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你的肩头带向怀里。
“我今天这么帅,和我美丽的老婆绝配!必须留影纪念!。”
哪怕距离你们成为合法夫妻已经过了一年有余,他还是常常炫耀。
“这是我老婆给我做的便当~羡慕吧!”
“这是我老婆给我买的衣服,好看吧~”
“今天我得准时下班,要接老婆约会去!”
“哎呀我老婆怎么这么好!怕我淋雨还特意开车来接我下班!”
“我老婆真漂亮~你们就羡慕去吧~”
“你没老婆你不会懂的!”
因此,权顺荣以坐火箭的速度,荣登警局最欠揍排行榜第一名。
同事怪叫着埋汰他,手上却还是很配合地接连按下快门。
你替权顺荣整理了一下发型,他有些怨念地盯着你。
“老婆,我不想去聚餐。”
你温柔地勾住他的尾指:“那都是为了庆祝你今天被表彰。”
他哼哼唧唧:“谁要跟他们这群臭男人吃饭了?我就想陪着老婆!”
指尖轻挠他的掌心:“我就在家等你,快结束了告诉我,我开车去接你。”
他摇摇头:“你别出门了,要是太晚的话我会担心你。”
来回拉扯间,其余同事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去饭店了。
见状,你只能答应他在家等他回来。
临分别时,权顺荣恋恋不舍地紧扣你的手。
你们相恋多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你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飞速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耳根微红,你睨了他一眼:“可以了吧?”
被满足的某人总是很好说话,乐呵呵地把你送到驾驶座。
滔滔不绝的叮嘱在同事的催促中遗憾终止。
看着在后视镜里蹦跶的他,你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
一个人的晚饭总是以简便为主,你伴着电视声吃完了一份速冻饺子。
收拾洗漱完,你站在洗衣机前习惯性摸了摸换洗衣服的口袋。
有什么鼓鼓的。
你摸索着取出,那是一张醒目的黄色便签。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陌生的字迹让你汗毛炸起,紧攥的手指在纸张的一角留下痕迹。
恰巧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你心跳漏了一拍。
“喂?老婆呀~我们刚刚结束哦~同事帮我打了车,我马上就回家哟!”
权顺荣微醺的语气被听筒分割得有些失真,却仍然有着让你熟悉的安全感。
你欲言又止,还是没有提便签纸的事。
毕竟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如果你现在说了,或许会让喝醉的他做出不理智的事。
在他的哼唧耍赖下,你们维持着通话。
有了权顺荣喋喋不休的撒娇陪伴,你逐渐冷静下来。
握着羽毛球拍——
床底,衣柜,次卧,书房,窗帘后,厨房,浴室。
每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你都依次检查过去。
又按照网络检索的方法在家仔细搜查,也没有发现隐藏摄像头的存在。
你仔细回忆着最近白天有没有和人近距离接触过,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你对着灯光端详着便签上的内容,越看越觉得最后那个符号有些眼熟,可记忆里却又一无所获。
毕竟你曾经,或者说现在,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中。
你丢失了20岁以前所有的记忆。
——
十年前,那是你所有记忆片段的源头。
你在安平镇上唯一一家大医院的病房里醒来,床边靠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中年女士。
你陌生地打量一切,细碎的动静惊醒了那位女士。
“小姑娘,你醒啦?别动,我去给你找医生来。”
她有些惊喜地看着你,又很温柔地安抚你。
直到医生赶来为你检查了一番,她都守在你身边,像亲密的家人。
“请问,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受伤吗?”
病房里不仅有医生,还有闻讯而来的警察。
他们似乎都很关注你的回答。
你感受着一片空白的大脑,迟疑着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住在哪里?有没有家人?知道他们的电话吗?”
左侧太阳穴上端被妥善包扎的术后伤口持续性刺痛,在你连续摇头后疼痛值迎来最高峰。
你捂头痛苦的表情惊了女士一跳,她立刻向医生求助。
又转向那些警察:“各位警察先生,医生已经解释过,她的伤势严重,颅脑的损伤可能引起脑部……那什么,记忆储存病变还是什么的,看小姑娘的情况也确实是失忆了。伤得那么重,能捡回一条命不容易,麻烦各位让她先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了以后我们再问,你们看可以吗?”
尖锐的疼痛下,你听得并不真切。
内心却有一种“她果然不会真的是你的家人”的莫名感觉。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你也和这位女士慢慢熟络起来。
你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能无理由地承担起照顾陌生人的责任。
可她只是笑笑:“你就当阿姨无聊,小孩出去上大学,一个人在家太孤单。再加上一直想试试养闺女的感觉,正好你出现了,简直是心想事成!”
你表现得客气而疏离,可她却拥有着消耗不完的热情和善良。
后来和权顺荣恋爱以后,你们还讨论过,他开朗阳光的性格真是深得妈妈的真传。
没错,她就是权顺荣的妈妈李女士。
那段时间,她正好回乡下老家避暑。
却在自家房门外捡到了一身鲜血奄奄一息的你。
彼时你的手正搭在大门上,随着门开的动作重重摔倒在地,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就晕了过去。
李女士不仅不怕,还大声喊醒了左邻右舍,一起把你送进了医院。
“你不害怕吗?或许会给你也带来危险。”
你静静看着她,眼底有些疑惑。
她坐在病床旁,苹果削皮的动作快速而熟练:“那会儿没想那么多,救你是最要紧的。”
养病期间,你也见到了暑假回家的权顺荣。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病房里。
他拎着保温桶拉开病房门,犹豫着对了对门口的名字,又很有分寸感地和你打了招呼。
“听说隔壁村有不错的野生鲫鱼,所以我妈跟着林婶他们去买鱼了,让我替她把炖好的汤给你送来。”
他拧开保温桶盖,嗓音清澈温和。
“我替你盛一碗。”
陌生的气息让你无端有些紧张,浑身紧绷。
指甲圆润干净的双手把小碗平稳放在移动餐桌上,拉着椅子坐在靠近床脚的位置。
笑眼弯弯:“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权顺荣,就读于长河市公安大学,侦查学专业三年级,是李女士的儿子。”
对于你这个突如其来,甚至可以称得上不那么吉利的陌生人,母子俩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包容。
直到伤势痊愈,你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索性你残破的旧衣物里还夹带着一张身份证。
根据警察的查询,确认了你平淡寡味三言两语就能够概括的生平——你14岁时父亲意外去世,18岁时母亲也离开了,母亲的逝去让你旧疾复发卧病在床,连大学都没上,由亲戚照顾着生活在600公里外的江宁市。
高中毕业学历,社会关系无亲无仇,几乎没有社交活动,手机或网络痕迹都找不到你跨越距离来到长河市安平镇的原因。
而遇袭那夜的雨下得很大,被掩盖的痕迹也阻挡了他们找出嫌疑人的方向。
你的来处可有可无,也为去处迷茫。
李女士却拍拍你的手,又揽住你的肩:“和我住好不好?”
你只觉得欠的人情怕是要还很久了。
负责拎包的权顺荣在背后默默插嘴:“我妈很喜欢你,我上课大部分时间也不在家,就麻烦你替我陪陪她。”
稀里糊涂的,你跟着他们回到市区的家,成了李女士最喜欢的新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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