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审视的目光格外尖锐，他冷静的反问赛文。
“你认真的？”
“认真的。”
“血缘上的？”
“血缘上的。”
赛文艰难的吞咽一下，喉结滚动，试图取信自己的孩子，“我有银十字出具的证明文书，官方承认的那种。”
“呵。”赛罗冷笑，“谁不知道你们奥特兄弟穿同一条裤子，而银十字队长是你的母亲。”
赛文彻底蹲了下来，他本想靠近孩子一点，却在对方拒绝的目光下讪讪的停在原地，“我没有理由骗你，不是吗？”
赛罗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冷静的观察成年人示弱的姿态，最终他点头。
“你说得对。”他耸肩，“毕竟你是光之国的战争英雄，而我只是父母不详的小孩，你骗我什么也得不到。”
孩子松开自己的背包，将它重新背好，没看到成年人在他说自己父母不详时痛苦的退缩，他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也借助这个动作整理思绪。
“好吧，大叔，伟大的奥特赛文。”他慢吞吞的咬字，而赛文对即将落下的第二只靴子引颈就戮。
“你可能确实是我的父亲，我答应和你走。”他宣布。
峰回路转，赛文真切的松了口气，他稳了稳心神，撑着膝盖让自己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买生活用品了吗？”一位父亲朝着自己的儿子伸手，试图牵住他。
而赛罗躲开了他。
“没有牵手。”他声明，“但是我们可以去买生活用品了。”孩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称呼成年人，“赛文。”
“你总不能要求我瞬间习惯叫一个从未见过的大叔老爹。”赛罗耸肩。
【4】
一场灾难。
佐菲把脸深深的埋进自己的双手之中，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如果说要在这场由于赛文被泰罗狠狠刺激到，所以一时冲动没告诉任何人就把赛罗接回来的风暴中选出一个最惨受害人的话，佐菲他要毫不犹豫的投自己一票。
赛文似乎是只是把赛罗接回来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再度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远远的逃开，声明自己在观测局的工作已经繁忙到需要他早出晚归，甚至没有时间和自己终于归家的孩子吃上一顿该死的晚饭。
而这再一次激怒了泰罗，或许更糟，连带燃起怒火的还有自己的好意被一次又一次浪费的艾斯。
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争吵，咆哮，泰罗赌咒发誓如果情况继续下去他不介意带着赛罗去改户口。
“我觉得泰迦很想要拥有一个亲哥哥。”
而艾斯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咬牙切齿，“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的料理，赛文哥哥，你大可以直说，我保证直到火花核熄灭你都不会再吃到它。”
赛文的回应是他最为擅长的沉默。
我倒宁愿他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就当一个脾气暴躁的刺头，至少那样不会让我觉得我在和一堵他妈的砖墙说话。
佐菲把自己的脸从手掌里拔起来，尽量心平气和的和再一次离家出走回抚育院被送回来的小孩讲话。
“赛罗，我们之前说过，如果你想回去看朋友可以来和我说，我们都会很乐意带你回去和自己的朋友们玩。”
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小孩低声发问。
“如果赛文不想要我，那他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什么？”佐菲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得不再问了一次。
“你刚刚说了什么？赛罗？”
“我说，如果赛文他不想要我。”孩子抬头直直的注视自己的大伯，肖似其父的眼灯锋利如刀，“那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他平静的可怕。
我的天。佐菲的大脑一片空白，而他的本能指引他立刻、马上、就在现在抵达侄子的身边，伸手抱住那个实际上正在发抖的幼小身躯。
“赛罗，听我说赛罗。”他安抚性的抚摸孩子干瘦的脊背，艾斯的营养餐还没来得及喂胖这个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他就已经开始质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受欢迎。
“不管赛文给了你什么样的感觉，第一，那是你的错觉；第二，错的是他。”佐菲一边安慰倔强到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受伤的小孩，一边想我真他妈的早该和赛文谈谈。
“孩子，你是我们无可替代的光，我们怎么可能不想要你。”
“想想泰罗，想想艾斯，想想曼和杰克。”
“想想我，赛罗，想想我。你怎么能说我们不爱你。”
赛罗忍了又忍，可他还是没忍住，孩子崩溃了，在他大伯的怀里。
“可是赛文不想要我，”他把自己更深的埋进大伯的怀里，细瘦的肩膀颤抖，“可是赛文不想要我，大伯。”哭腔沙哑。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赛文。佐菲规律性的轻拍赛罗的背，确保抽泣的小孩不会岔气，“那不是真的，侄子。”
“你的父亲是一个胆小的混蛋。”温文尔雅的警备队队长第一次在小辈面前爆了粗口，“他只是太爱你了，以至于他不敢做任何事来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忘记了呆在原地本身就是一件混蛋事。”
“他，他真的有这么笨吗？”好不容易停下了啜泣的赛罗发问。
“他就是有这么笨。”佐菲咬牙切齿，他柔和的把孩子从自己怀里拉起来，轻轻擦掉小孩的眼泪，“而我保证我会让他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蠢。”
【4】
诺亚在上。
曼再一次为自己的大哥虔诚的祈祷，这个家真的不能没有佐菲。所以希望他不要年纪轻轻死于血压过高。
目送着大哥黑云密布的前往观测局的曼低头询问眼眶还红着的侄子，“今天还有不少时间，你还想要去哪里玩吗？”他完全不在乎弟弟会被气疯了大哥怎样对待，那是他应得的。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曼对自作自受的弟弟没有一丝同情，与其去担心弟弟，不如关心自己真真切切崩溃了一场的侄子。
回家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抵抗被人乖乖牵手的孩子目光还放在佐菲的背影上，“赛文会被骂吗？”
“大概会的？”是一定会的。曼微笑，他已经有几千年没看到佐菲气成这样了，所以没错，赛文一定会有一个难忘的下午茶时光。
赛罗抓着曼的手微微用力，那是一个不安的体现，“可是如果赛文因为我挨骂了——”
“不用担心，赛罗。”曼用力的反握那只小手，“相信你大伯，什么事都不会有。”如果赛文敢有任何意见，那么一万年内他的述职报告就自己写吧。
我不会给他任何一丝的‘借鉴’空间了。
“——那他就要更讨厌我了。”孩子坚持着说完了，似乎是松了口气，“如果那样的话，二伯，你能不能把我送回抚育院？”
他的脚尖在地面画着圈，“与其呆在一个不喜欢我的父亲家里，我更想和我的老师和朋友待在一起。”
赛罗抬头看着他似乎是愣住了的二伯，想了想，他又补充，“不过我还是会想念二伯你们的，所以能不能偶尔来看看我？”
诺亚啊。曼没料到这个，如果这个就是刚刚佐菲所面对的，那么他就充分理解了他大哥的怒火。
没有一个孩子应该要说出这种话。
没有一个孩子要坦然面对自己不被爱。
你的述职报告现在就已经完蛋了，赛文。曼在孩子的惊呼中把赛罗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用下巴轻蹭孩子尚未发育完全的柔软头镖。
“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侄子，我发誓。”
“赛文如果敢讨厌你，那么被赶出家门的绝对不是你。”
曼闭了闭眼，压下满腔怒火，“但他绝对不会讨厌你的，他只是不会表达。”他轻刮了小孩鼻尖，用适度的小动作舒缓孩子过于紧绷的神经。
“不过如果你暂时不想看到他，二伯随时欢迎你来我家暂住。”他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没有想去的地方的话，不如现在就先来我家熟悉一下环境？”男人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
“你想不想看看投影会动的怪兽图鉴？”
【5】
大哥和二哥的愤怒似乎终于敲醒了赛文那颗榆木脑袋，即使生涩即使艰辛，他终于迈出了和儿子重塑关系的第一步。
“对不起，赛罗。”他再一次在孩子面前蹲下，就像他把赛罗带回家的那天，“是我的错。”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而你的应对机制就是逃跑。”赛罗打断了赛文低哑的陈情，孩子双手环抱，这段时间被其他叔伯们浇灌出的底气支持他面对父亲那双眼灯。
“应对机制。”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看起来对能说出来的自己颇为得意，“是四叔教给我的，是这样吗？”
“是的。”赛文艰难的承认，“杰克说的对，这是我的应对机制。”
“这太蠢了，而我竟然因此让你受到了伤害，是我的错，赛罗。”
“哼——”孩子轻哼，有些焦躁小幅度移动身体，“所以这是一个道歉？”
“这是一个道歉。”
“而我必须要原谅你吗？”
“不，你不必。”赛文不自在的动了动，“道歉是我要做的事情，而是否原谅我是你自己的决定。”
“就算你决定不原谅我，”他梗了一下，喉间肿块几乎要堵塞呼吸，“也是完全可以的。
”
赛罗皱皱鼻子，点头，“那很好。”
“虽然我暂时不会原谅你，赛文，”他宣布，“你太蠢了，直到你变聪明之前，我不想原谅你。”
“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说话了。”孩子又说。
“你这么笨，没有我在，你该要怎么变聪
明。”
【6】
时间回到现在，艾斯和泰罗匆匆忙忙冲进家门，各自哄各自的小孩，泰罗一边哄泰迦还要一边抬头检查他哥有没有在哄自己的大侄子。
看起来依然贼心不死随时想带赛罗去改户口。
而赛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轻轻的摇晃赛罗的肩膀，把已经冷静下来对自己刚刚的失控感到羞耻的小孩抱进怀里。
“我怎么会不需要你，儿子。”
“你说过的，我这么笨，没有你在我该要怎么变聪明？”
孩子爬在他的肩头，羞成绯红的头镖刮过赛文侧脸，低声回应。
“那，那很有道理。”
“笨蛋老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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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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