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她枕畔的三样化身遗物也似在月光中沉睡，静静吐息。
应逍做了一个属于过去的梦。那是一个属于游紫竹的梦。
她梦到了将那汉服少年从红灯亮起的马路上拎到人行道的时候。只不过这次她的意识所聚焦的焦点并不在于那少年古怪的举止和言语，而是他的脸。
……很熟悉。
带着淡淡苹果气味的面孔……
“可以收下这些苹果吗？谢谢你帮我补习……
“这是我家种的，三姨昨天运过来些……很好吃！
“还有……游同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
应逍如同置身事外般观看着自己的梦境。她想起了那古人般的少年长着谁的脸孔了。
那是她刚刚升入高中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在她隔壁班的隔壁班的隔壁，其实离得很远。她完全可以不记得那孩子的。
可是那孩子长得格外地文弱漂亮，是一张十足脆弱而惹人怜爱的脸，不由得令刚刚长大了些、开始注意欣赏美丽事物的游紫竹多看了几眼。
如果那面孔出现在一位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富家女身上，是毫不违和的。
不幸的是，这位年少时就已令她见之垂怜的少女，却家境不是很好。再加上十分内向，或许也有过于美丽所带来的同龄人下意识的敬而远之……所以也没什么朋友。
贫穷、美貌与孤僻，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游紫竹时不时就需要故意地偶遇她一下，再故意不经意地路见不平帮她打跑几个在学校里居然就胆敢意图骚扰的小混混……
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游同学。你……还记得我吧？我叫……李珍秋……”那女孩此刻低下头，怯懦地呢喃在她面前，“放学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
“嗯？”游紫竹显然不是很想，“我记得，我们的路是反的吧——”
等等。
游紫竹想到一个危险的事情。
既然那些轻浮的少年在校园内就敢对这孤僻的少女展露出那种嬉笑轻慢的态度，那她回家的路上……岂不是更危险？
“好，那一起走吧。”
“……欸？可是，我们好像的确是反的……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
“呀，没关系！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好有面子哦——”
应逍觉得这似乎已经是八百年前的记忆了。而这女孩子和她相处也并没有多久，因为那孩子很快就转学了。
「也不知道她后来过得怎样……」
「可是……为什么那穿着古装搞cosplay的男孩子会和她长那么像？」
应逍并不打算把自己从梦中唤醒。毕竟这个梦还是很美好的……那孩子真的长得很漂亮啊！
而那面貌肖似李珍秋的美少年，此刻也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个女人。
洁白纤细的皓腕，懵懂剔透的目光，盈盈一握的腰肢，娇美文弱的脸孔……一切都是那么地符合二十一世纪后现代的男/性/凝视。
……当然，曹叡是不知道什么后现代的，也是不知道什么男/性/凝视的。
他只知道自己自幼就是个漂亮的孩子。
相比之下，反倒是妹妹眉宇间多了些来自曹氏血脉的英气，而他自己倒是七八成像了母亲甄夫人。连妹妹小时候淘气，都会折了芍药花给他簪上……真是太黑历史了，曹叡望着自己纤细洁白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来。
所以……我穿的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的形制和布料……
曹叡显然是从未见过那蓝白相间的聚酯纤维校服的。
“嘿。你是李珍秋？要不要和哥……”沙哑的声音响起，曹叡望过去，那是一个髡发的少年男子，脸上还带着冒犯笑容。
那是囚犯吗？安敢如此不敬！好歹在下也是曹氏的公子，尔一髡发囚徒，安敢如此……
“起开。”一道冷淡的女子声线截断了那半哑不哑的变声期少年声线，也截断了曹叡莫名的思绪。
曹叡错愕地望过去。
……是那剃着小平头的小混混被那女子一拳打了个趔趄，凶恶又憋屈地丢下一句他听不太懂的三字短语……狼狈地跑掉了。
那女子是……
……是那个她曾经梦到的，拎着一袋桃子的大姐姐。
她的脸孔还是那么肖似他最喜欢的幼妹阿飏，也还是布列着那北斗般的七颗朱砂痣。
曹叡就这样凝望她。甚至希望这时间变得更久一些……
可是那画面忽然扭曲起来，转瞬就换了个场景。
“真是个美人，鲜花配美人最宜。”
——那女子忽而成了穿着锦缎裙裾的贵女装扮，从花篮中掐下一朵小小的芍药，带着植物汁液的青腥味，伸手便簪在了他耳畔。
「……妹妹？」
可是那女子显然不再是个活泼的小童，而是身量匀称颀长的少年了……
「……妹妹，你长大了。」
「……我很想你。」
「我们一起回家吧……妹妹。」
“不。我们回家的路，”那面上闪着七颗细小朱砂痣的少女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拭去那点他未觉察的泪滴，“是相反的啊。伏羲氏。”
鸟雀隐隐地啾啁起来，蟹青的天色微微启明。
曹叡醒来，许多滴泪水划过他的面颊，滴到枕上。痒痒的。
想了想还是把这章单独拆出来了，字数有点少
但是放番外我又不晓得显示在目录里会不会影响连贯性，试一下效果的成本就是审核俩小时……成本太高了。所以还是好好地放在正文罢[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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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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