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等你很久了,你看,我今天都给你空好了。”孙权拍拍案对面的位置,脸上带着笑意。
“不好意思,吃饭耽误了点时间。”
“不耽误,你们小别胜新婚,前一晚浓情蜜意也很正常,理解,理解。”那声音简直和后槽牙里挤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次日一大早,孙权就在朝旭家的会客厅等着,来了也不让人通报那两人,等到他们穿完衣服吃完早饭,再等朝旭喝完避子汤,侍卫才说“至尊已在会客厅等候多时。”
两人赶到时,孙权似乎还在写什么东西,看见两人出现,便立刻合上了文书。
“还得感谢至尊成全。”
陆议默认了孙权的说法,末了轻轻拍拍朝旭的腰。这个动作惹得孙权直挑眉。
“坐吧。”
坐下的那一刻,会谈就算正式开始,三个人收起私下的态度,回到公事状态。
与之前一样,孙权与陆议在案的两侧,面对面坐下,朝旭则在两人共同的旁边位置,将记事簿放在案上,起笔准备做记录。
“费栈的身份已经查清了吗?”孙权开门见山地提出第一个问题。
“是,追捕过程中,对方已全部招供。”陆议回答道,“是受了曹操的指示,在丹杨一带煽动山越部族发动叛乱。”
“我就知道是他们,”孙权冷哼一声,“看来我们濡须口一战,确实把曹□□急了,正面打不动,就准备背地里动点手脚。没事,当年我们也挑拨梅成和陈兰在北方发动叛乱,就算礼尚往来了。”
好一个礼尚往来。
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朝旭一头雾水。
“那个时候,夫人肚子里怀着小鸦,星泽也还没开始代笔,夫人没什么印象也正常。”孙权看出她的迷茫,提醒道,同时还有些刻意地扫过陆议的眼睛。
很可惜,陆议一点不满的意思都没有,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坦荡”。
“继续说吧,”孙权看他没什么反应,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刚才跑掉的话题的意思,“我看你的报告里写,到了当地才发现,党羽数量众多,你带过去的人手远远不足以对抗?”
“是。我原本按照山越营的平均人数进行估算,以此协调人手。没想到费栈煽动的人数远远多于此。”陆议继续回答,“于是我就想到了增设将帅牙旗,分置战鼓、号角,夜间潜入山谷中,擂鼓呐喊着前进。”
是《孙子兵法》里出现过的虚张声势吧,通过制造假象、迷惑对手,让对手误以为他们人数众多。
朝旭一听就对上了名字,当初她听不懂宾客谈话的内容,每次都是带着记录回陆家,然后陆议对着记录给她解释。一来二去,她就算不懂怎么使用那些理论,也能在具体事情发生之后,对上当年的学过的理论。
“费栈他们吓坏了吧。”孙权乐了,忍不住笑起来,“溃败而逃。”
“对。”陆议又说,“之后我收编了这部分山越,强壮的扩充兵力,孱弱的补充民户。继续进攻当地还未扫清的山越,直到军队所到之处、肃静安宁。”
“好!非常好!”孙权连连拍手,喜悦之前溢于言表。
他笑了好一会儿后,直到笑声停止,才又问:“当地太守可都服从调配?”
这句话问的很奇怪。
朝旭的笔停顿了一下,孙权一般会直接问“当地百姓可有怨言,可有给当地增加麻烦?”但他现在却直接问了太守,这就意味着有太守向他告发了什么事情,孙权想等陆议主动认错。
“是,特别是会稽太守淳于式,他真的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
陆议显然明白了。直戳了当地将人名点了出来。
孙权缓缓的点点头,随后慢慢地从案下掏出一份文书:“淳于式不久前可才刚上表告发你,说你非法征用民众,使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确有此事?”
难怪孙权要特地问太守,难怪陆议要特地回答淳于式,原来孙权开口的那一刻,陆议就知道谁有可能对孙权说了什么。
朝旭恍然大悟,凑到陆议身边,与他一同快速浏览了文书中的内容。大意就是孙权所概括的那样,只是这是一份弹劾的公文,目的是检举揭发,而不是一般的上表。语句犀利,条理清晰,就是奔着弹劾陆议而来。
陆议却没有生气,阅读完整篇公文后,只是淡淡一笑,道:“淳于式想要让百姓得到修养,这与我需要借住百姓的力量讨伐山越,让山越彻底无法再骚扰民众之间产生了冲突,所以他要告发我。
讨伐山越绝不仅仅是我一人之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带去足够的兵力,为了能够从长远角度彻底铲清山越危机,或许我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这才与他产生了冲突。他确实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只是我们的目标不一致。没有必要因此诋毁他,助长在至尊面前混淆视听的风气。”
“他告发你,你却推荐他,这确实是忠厚长者的行为,一般人还真做不到(1)。”孙权接受了陆议的解释,拍拍他的肩膀,收起了那份公文,“既然如此,这份公文就当不存在吧。”
“谢至尊。”
“没什么,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孙权从案上拾起刚才他写一半的文书,“我得回幕府把这个信写完才行。”
“信?”
“给叔朗的信。”孙权晃了晃手中的文书,既然他能说出来,就说明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之前他不是和兴霸因为小事起了争执吗?我一直没空处理,等你们浓情蜜意结束前,刚好得到了空闲时间,才写了个开头,就看见你们来了。(2)”
是指孙权的堂弟孙皎与甘宁因为小事发怒争执的事情,甘宁或许是过了和小孩子斤斤计较的年纪,没怎么和他计较,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就传到了孙权的耳朵里。
“如果是重大的矛盾,就算你写信,也只会让他们认为是命令,并不会真的和好。就像兴霸和他一样。”
朝旭知道陆议没有说完的名字是谁,不提还好,一提就会想起再也无法相见的事实,徒增烦恼。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孙权低沉着声音,说道,“只要我不知道,我就可以当他们真的和好了。”
陆议还想说什么,却被朝旭在案上按住手,缓缓地摇了摇头。
等到孙权离开,朝旭才解释道:“仲谋平常的事情够多了,这种小事就让他自欺欺人一下吧。”
“......既然夫人这么说,这次就算了。”陆议将手反过来,与她十指相扣,“我回一趟芜湖,回来也比以前方便了。”
“对了,你已经驻兵在芜湖了(1)?”
“军队是驻扎在那边,但我也是至尊的帐下右部督。”他说,“这里过去不算太远,我有个从兴霸那边调过来的小将,他从兴霸那边学了不少日常操练的技巧,暂时交给他和我的副将就好。我得先尽一下右部督的职责才行,不然至尊的侍卫都以为我是虚设,关键时刻不听我的指挥,就麻烦了。”
“这么厉害?叫什么?”朝旭也就是顺口一问,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想起来。
陆议却认真地回复她,并用手指在案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人的名字。
“丁奉(3)?”
“对,如果你下次随我出征,就能见到他了。”
随陆议出征......朝旭听懂了他的暗示。
“好。”只要孙权他不介意就行。她笑了起来。
陆议却因为她的答案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笑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亲吻她的额头与她告别:“下次见。”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八·吴书十三·陆逊传第十三》会丹杨贼帅费栈受曹公印绶,扇动山越,为作内应,权遣逊讨栈。栈支党多而往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尝以小故与甘宁忿争,或以谏宁,宁曰:"臣子一例,征虏虽公子,何可专行侮人邪!吾值明主,但当输效力命,以报所天,诚不能随俗屈曲矣。"权闻之,以书让皎……)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五·吴书十·程黄韩蒋周陈董甘凌徐潘丁传第十》丁奉字承渊,庐江安丰人也。少以骁勇为小将,属甘宁、陆逊、潘璋等。数随征伐,战斗常冠军。每斩将搴旗,身被创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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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第十一回: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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