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吕蒙返回建业,孙权带着朝旭去他的住所拜访。
吕蒙的戏演得非常充足,连门口的小厮都有些担心地多看了几眼。
房门关好,遣散仆人,吕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将头顶的湿布转在指尖,挑起又紧握,同时起身作揖行礼。
“参见至尊。”
“免礼,子明直接坐下便是。”孙权将他扶回床上,压低声音进入正题,“这番回来可顺利?”
“是,非常顺利,关羽那边并没有怀疑。”
“很好。”孙权继续下一个问题,“现在子明你回来了,需要一个人接替你去陆口驻守,不然那边空缺太久也会有风险。”
“是,确实。”
吕蒙双手搓着自己的腿,似乎孙权站在他面前、他坐在床上这件事,让他有些坐立难安,很想站起来说话。
“至尊,要不您也一起坐下?”
“不必了,我若是坐下,那夫人一个人站着也不好,总不能让夫人坐别的男人的床。”
孙权婉拒了吕蒙的请求。
朝旭倒是想溜出去,但是孙权已经在身后牵住了她的手,铁了心是要她陪同。
“继续说吧,子明。”孙权将话题拉回来,“子明心中可有人选?”
“其实我返回建业时,途经芜湖。”吕蒙道,“刚巧遇到了陆伯言,他听说我病了,便顺便来拜访我,当时,他建议我们趁现在关羽没有防备,应该一举拿下荆州。我当时并没有告诉他,我的病是假的,他却能做出与我们当时一致的判断。我认为稍加时日,他的才能一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而他现在还没有名气,不足以让关羽忌惮防备,是最好的人选。
“我认为,可以先将他的才能隐藏起来,暗中观察形势,等到关键的决胜时刻,再使用他,定能获得成功(1)。”
朝旭听见了陆议的名字,飞快地看看吕蒙,再看看孙权。
或许是她的期待太过于明显,吕蒙在偶然对上她的眼睛时,居然尴尬地垂下眼帘。
至于孙权,苦笑着捏捏被他握在手中的她的手:“听到你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么高兴?”
孙权一句话让旁边的吕蒙出现了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的表情。
“子明,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孙权大概是为了表达信任,居然向吕蒙坦白道,“朝旭本是伯言的夫人,是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从伯言那边娶来的。”
“明白,这个时代女子改嫁也是常态。”
“不是,她没有改嫁,是同时嫁。”
时间没有停止,但吕蒙的动作确实如同时间停止般、停止了好久。
“这件事其实当时很多近臣都有所察觉,只是大家顾及我与伯言,没有挑明。”孙权一点想隐瞒的都没有,全盘托出,“如果我想娶妻,这个身份肯定不行。但如果只是纳妾,就不需要在意她是否已为人妻。于是我就用这种办法,娶到了心爱的女人。”
“你怎么全都说了。”
“子明是我器重而且信任的部下,我们之间若是连这种小事都要瞒着,那这次这么大的行动,岂不是要留很多个心眼?”
朝旭明白了,孙权就是拿这个秘密作为交换,给吕蒙看的。
你看,我爱到每天都要带在身边的夫人,其实是我的妾室,还是我从陆议那边娶来,这种不太好启齿的家事我都告诉你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谈的吗?
朝旭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以前的孙权会把他们的关系都拿来当做谈判的筹码吗?
只是被他紧握着的手如此温暖,她也不想让他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难堪,于是没有选择在此时提问。
“子明,这件事的细节只有我们知道,现在,你也是我们的同党了。可不要告诉别人。”
“是,应该的,应该的。”吕蒙连连点头,“至尊,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但说无妨。”
“我现在名义上是重病返回建业治疗,我听闻虞仲翔精通医术,可否让他前来我这里跟随我(2)。”
“他说话可不好听。”
“无妨,我本来也就是个粗人,要不是您又劝学又赏识,哪有我的今天。他说话不好听也没事,反正我也听不懂。”
说到这种地步,孙权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劝告的必要,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了句:“行,我之后就秘密安排他过来。”
“谢至尊。”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具体讨论怎么潜入后方夺取荆州了吧。朝旭很想把手抽出来写字,但孙权好像总觉得他一放手、她就要跑,就是不肯放开。
“夫君,”朝旭轻声说着,“我想写字。”
“忍忍,委屈夫人一下。”孙权哄道,“这次的谈话不能留下任何记录,我不是不信夫人,是担心万一有人偷看了记录,透露了我们的计划,会对整个计划布局不利。”
谁会做这种事。
朝旭刚想问,再一想,他们的斥候连荆州内部有伤寒、关羽和各地太守关系不好这种情报都能摸出来,那刘备和曹操的斥候是不是也已经混入江东,多留一个心眼总还是好的。
她没有再挣扎,任由孙权用他背在身后的手揉捏着她的五指,像是得到了什么玩具一样,片刻也舍不得放开。
“子明之前说,已经与荆州城内的内应们打好了招呼?”
“对,他们沿江设置的关隘烽火台前负责检查来往行人的,全都安插好了卧底。”吕蒙说,“只要我们能够混在来往的百姓中,就能轻松通过检查,直达公安城下。”
为了区别百姓与军队,有一个非常易懂的辨别方式。
衣服。百姓不会穿军队的甲胄,所以只要身着百姓的服饰,再配合已经偷袭的内应,就能轻松进入关羽后方。
“等等,”朝旭举起没有被孙权控制的手,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关羽和太守们关系不好这个情报如果是假的,该怎么办?”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八·吴书十三·陆逊传第十三》吕蒙称疾诣建业,逊往见之,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於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於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车右部督代蒙。)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七·吴书十二·虞陆张骆陆吾朱传第十二》吕蒙图取关羽,称疾还建业,以翻兼知医术,请以自随,亦欲因此令翻得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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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四回: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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