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月。
自丞相孙邵去世后，众人都以为轮到张昭了，结果孙权却在本月选了太常顾雍接替丞相之位，令很多人都大为诧异。(1)
蜀地方向，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与益州的孟获展开对抗。
西陵。
“娘，好热啊，娘不热吗？我好热啊，怎么这天气这么热啊。”
陆晟到了开始让朝旭觉得她烦的年龄，白天和府里的小孩子出去玩，玩了一天满头是汗，晚上回家开始喊热。
“你爹不是给你送了冰块吗？”
“分给大家了。”
“那就安安静静的，心静自然凉。”
朝旭说出口的瞬间，忍不住感慨，自己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等她把陆晟按回自己房间，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上衣脱到抹胸都不剩，往床上一趴，用诸葛亮送的扇子扇啊、扇啊，汗水依然冒个不停。
“我回来了。”
“欢——伯言，你明天休沐日吧？”
“是，怎么了？”
“休沐日我就放心了。”
好臭。
就算是陆议，出了汗也是一身臭味，孙权其实也是，但孙权是吴王，他的洗漱不需要遵循“三天洗头、五天洗澡”这个规律，他需要就可以洗，所以朝旭很少需要在睡觉的时候忍受他的汗臭味。
陆议眨眼，没懂朝旭的意思，他脱掉去官府工作时穿的官服，底下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南方人耐热指的是习惯炎热和潮湿并行的湿热气候，并不是不会感觉到热的意思。
“过几天会有暴雨，这里还好，扬州那边沿海区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陆议连最下面的衣服都已经脱掉，拿着湿布开始擦身上的汗渍。
“我相信主上会有办法......布给我，你这样擦不到背上。”朝旭拿走陆议手中的湿布，沾水往他背上放，上下擦拭几次，又进水桶过了一遍，继续擦，“天气一热，完全不想动。”
“我刚看见小狮趴在树下，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吸收天地之灵气，说不定哪天就能成仙了’，她看了多少神仙的故事？”
“上次回去，仲谋给她买了不少话本带回来，日成现在正处在相信自己也能成仙的阶段，过段时间就好了。”朝旭把湿布还给陆议，“正面你自己擦，我手累了。”
“现在的孩子真幸福，不提小狮，我看城里的孩子们可以出来玩，就忍不住想我们小时候，那时候天下大乱，别说孩子了，大人都不敢出门，每天胆战心惊的。”陆议擦拭着身体，等到身体凉快一些，把布放回水桶，又放到门外，一会儿就有仆人过来收走，“会这么想，我也老了。”
“你要是不行了，我才会觉得你老。”朝旭觉得原本的位置被自己坐热了，就翻身往另一侧滚，“凉快的日子里持续久一点，天一热就软得特别快。”
“......”
“我是说冰块。”朝旭笑着说完这段荤话又笑着解释，下一秒就看见头顶出现阴影，“明天洗完澡来吧，今天太臭了。”
“我之前就有个问题。”陆议拉开距离，坐在她身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反正也不会再怀上孩子，所以在这种事上，特别放得开？之前还会拿这个事情逗我？”
“伯言如果真的想要孩子，我也可以试试。”朝旭又转了个身，“但你看起来想要继承人，又不舍得让我在这个年纪还再次生育。”
“......我现在偶尔也会在想，如果当初我带你一起走，事情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海昌县的条件并不好，也不适合帮助长生度过开头最难熬的那几年，你后来带走长生的时候，海昌已经比原先发达一些，你觉得长生的看病方便了吗？”朝旭转向陆议，陆议正凝视着床上的她，“我想，你大概因为太忙，找人看病这些事，也都交给孙茹了吧。所以他们的关系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盯着陆议的脸，并抬手去抚摸他下巴上的胡须：“别用这样好看的脸看我，我会很想要你。真是，孔明每次用这样的眼睛盯着我，我都会忍不住，来吧。”
“谢谢。”
陆议弯下腰、低下头，在她的唇上亲吻。
......
次日，陆议去进行梳洗，陆晟抱着话本走到朝旭的房间里，要她读里面的神仙的故事，朝旭把话本放在腿上，陆晟就贴了上来，这个时候倒是不嫌热了。
“......然后......”
“娘。”陆晟突然出声打断朝旭，她仰起头，认真地盯着朝旭，“我刚才听见了一个声音。”
“声音？是昆虫的声音吗？”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她说，“他说，他终于排到了队伍，但他在每一个时间循环中，都会看到娘因他而死，所以，他想和娘说一声对不起，这一次他不来了。”
“嗯？”
陆晟的这番话让朝旭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她在指什么。
“娘，如果娘知道生下我，娘就会死的话。娘还会选择生下我吗？”陆晟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很紧张。
“娘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朝旭无奈地笑着，心说是孩子到了年龄，会胡思乱想了，“别乱想了，这世界上可没有如果。”
但陆晟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她这些话又像是话本读多了、想象力过于丰富，把想象当真的表现。
朝旭叹了口气，于是认真地思考了她的选项，最后，她看着陆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会。因为我知道伯言会是很好的父亲，就算没有我，小狮也能感受到人生的美好之处，所以，我还是会想生下小狮。”
“这样，那我告诉他吧。”
说完，陆晟就一脑袋躺在朝旭的腿上，用头贴着她的肚子，碎碎念叨着什么，那副模样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和她的肚子里的人谈话一样。
朝旭又怎会不知道她没有怀上孩子，所以她只觉得满脑子幻想的陆晟可爱极了。
......
晚上，她将孙晟说的话复述给在自己身上努力的陆议，末了忍不住笑道：“......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话本读太多了。”
“哈，或许是吧。”陆议的声音从她的颈窝间传来。
他进入得比以往都深，尽管两人都知道没有什么希望，却还是在继续着，夏天的炎热让汗水直冒，湿润了全身各处，她的腿环着他的腰，在他的全部被她吞没的那一刻，她好像也听见了那个、孙晟口中的、小男孩的声音。
“娘。”
她的手僵住了。
“怎么了？”陆议本想离开，却察觉到了她的异议。
“我好像也听见有个小孩子在喊我。”
“小孩子？”陆议的眼里满是困惑，“我并没有听见。”
“可能是仆人的小孩子在找人吧。”
朝旭给自己找了个解释，可那声音，她应该从没听过才对。
“再见，娘。”
她分明感觉到，在自己听到这一声时，她的身下出现了血色，陆议也吓了一跳，他赶紧拿湿布为她擦拭下身。
“葵水是今天吗？”
“应该还有一星期才对。可能是天气太热，来早了？”
......
几日后，皖口方向传闻，那一天，有树木长成了连理枝。(1)
（注释1，参考文献：
《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书二·吴主传第二》四年夏五月，丞相孙邵卒。六月，以太常顾雍为丞相。皖口言木连理。
《三国志卷五十二·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第七》：初，权当置丞相，众议归昭。权曰：“方今多事，职统者责重，非所以优之也。”后孙邵卒，百寮复举昭，权曰：“孤岂为子布有爱乎？领丞相事烦，而此公性刚，所言不从，怨咎将兴，非所以益之也。”乃用顾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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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第十七回：未闻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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