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石阳城已有二十余日，在此期间，孙权多次发动进攻，依旧无法攻下这座由魏国大将文聘坚守的城池。(1)
“主上，已经持续二十余日，军心已经开始涣散，还要坚持打下去吗？”
“原本大吴军队比起陆战就更擅长水战，石阳城又需要走陆战强攻，若是曹叡派军来支援，对我们大为不利。”
“二十余日，曹叡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军帐内，一些带队将领们开始劝谏回城，或是没有特别的想法、全凭孙权定夺，唯有潘璋还想打。
“二十余日，要是支援，肯定来了。”潘璋不以为意，“石阳离武昌不远，粮草运输也没有特别影响战事，不如就找个机会发起总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潘璋势单力薄，在场的大部分有想法的将领都是撤退，且一个个说得口口是道，孙权的余光看向朱然，大有只要朱然也同意潘璋的想法、他就采纳的意思，可朱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依然保持了中立。
“确实持续太长时间了，而且自古以来攻城难度就远远大于守城。”
星泽反复思考，以前的吴军是这种气氛吗？他环顾一圈，终于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好战的那些吴军将领一个个离世，周瑜、董袭、程普、陈武、黄盖、甘宁、蒋钦、凌统、吕蒙、韩当......曾经那些人已经都不在了，连不久前靠假城骗过曹丕的徐盛此时都因病无法到场。
“星泽，你怎么说？”
星泽觉得孙权一定是迷糊了，怎么都来问他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星泽唯有对先前撤退一派的人的发言进行总结：“臣也以为，时间太久、军心涣散、不利于作战，就算曹丕刚刚离世，现在魏国内部也在动荡，守城的也是大将文聘。而且曹叡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你也觉得我们应该撤退，是吗？”
“是。”
讲真到了星泽这个岁数，就只想和家人安逸地过完余生。扩张版图？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敌国进攻，那肯定要为了家人奋力一搏，但主动进攻，就没有那种血性了。
“......”孙权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叹一口气，“好，撤退。文珪，你带一支队伍断后。”
“是。”
将军们开始撤出军账、去和部下们通知这件事情，硬要说的话，其实这场仗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伤亡都不算多。甚至因为孙奂派鲜于丹率领五千人为先锋队，截断淮河水道，孙奂本人又率领部下和五千人马担任前锋，迫使高城投降，得到了三员魏军将领。这一趟还算是有小收获。
但是孙权却在将领们离开后，盯着书案发呆。
星泽从军账出来时，头顶的阳光正好，白云悠悠地飘过，秋日的风吹过每个人的头发。
“真是个好天气。”
......
午后，各军开始列队，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顺序，依次撤退。星泽跟着孙权，除了断后的队伍，就是孙权所在的这一支。
他还是喜欢断后啊。
星泽正准备写下这句话，只听孙权突然抬高音量：“传孙季明将军及其队伍原地停下！”
“传孙季明将军及其队伍原地停下！”
“传孙季明将军及其队伍原地停下！”
传话声一阵接一阵，像是石子落入水中掀起涟漪，一层层向前方扩散，知道那一支有孙氏帅旗的军队停止前进的不罚。
“走，去看看季明干得如何。”
星泽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这个孙奂是什么人，为什么值得孙权特地去关照一下。终于在夺取荆州那年的记忆里找到了线索，孙奂是孙皎的弟弟，孙皎和甘宁闹矛盾甚至闹到过孙权那里，当初孙皎协助吕蒙夺取荆州，差点与吕蒙一同被任命为都督。后来孙皎不幸与吕蒙一样被蜱虫钻入身体，相继去世。当时目睹兄长离世的孙奂只有二十四岁，匆忙接受兄长的军队，因为不善言辞，也不擅长处理突发事情，只能按照兄长走过的路、脚印对着脚印走过去。
他骑着马，与孙权的车驾一起靠近孙奂的军队，只见那只军队阵仗整齐、庄严肃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待孙权的检阅。
孙奂看起来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住自己，看到孙权靠近，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别紧张。”孙权经过他身边时，亲切又温和地说，“我只是来看看你的表现。你做的很好，这次也为我们立下功劳。想要什么奖励？”
“回陛下，能够得到陛下的器重已经是我的荣幸，不敢奢求什么。”
“那我可就看着办了。”孙权作势要离开，孙奂立刻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孙权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他的声音，才继续带着军队往前走，“继续前进！”
“是！”
等到军队走出一段路，孙权突然颇为感慨，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星泽听：“当初我担心他迟钝，现在看他带兵，诸将领中很少有人赶得上他的，我没有什么担忧的了。”(2)
要回他吗？还是不要呢？算了不回了。
星泽选择了沉默，孙权也没有在说什么。就好像一开始就只是在自言自语、不指望得到什么回应一样。
五万人的大军从下午撤退到了晚上，直到太阳落山，文聘都没有一点动静，星泽跟着孙权上了船。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打斗声，星泽猛地回过头，在很远的地方，似乎开始了一场厮杀。还没来得及上船的后方军队开始恐慌，变得骚动不安，一个个都想赶紧上船逃难。
“冷静！都冷静！”
“肃静！”
在一众全力阻止士卒们惊恐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个例外：“主上！我带兵回去支援潘将军！你们先撤！”
是朱然，他一声高呼：“全体随我回击！”接着便带着自己的军队冲向断后部队的方向。(3)
“快走！不要辜负了朱将军和潘将军！”
不要说的好像他们已经战死了一样。星泽差点想对着说出这句话的人翻白眼，一看发现自己还找不到说这句话的人，在混乱中赶着逃跑和撤退的人非常多，没一会儿各个船就开始满载，从各处传来各将军报告人齐的声音。
“除了接义封和文珪的船外，全体回城！”
（注释1：《文聘传》中，说文聘大破吴军，但根据《朱然传》中的描述来看，文聘打得应该是吴军的殿后部队，而不是吴军主力部队。
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十八·魏书十八·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第十八》孙权以五万众自围聘于石阳，甚急，聘坚守不动，权住二十馀日乃解去。聘追击破之。）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黄武五年，权攻石阳，奂以地主，使所部将军鲜于丹帅五千人先断淮道，自帅吴硕、张梁五千人为军前锋，降高城，得三将。大军引还，权诏使在前往，驾过其军，见奂军陈整齐，权叹曰：“初吾忧其迟钝，今治军，诸将少能及者，吾无忧矣。”拜扬威将军，封沙羡侯。吴硕、张梁皆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六·吴书十一·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第十一》六年，权自率众攻石阳，及至旋师，潘璋断后。夜出错乱，敌追击璋，璋不能禁。然即还住拒敌，使前船得引极远，徐乃后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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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第九回：石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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